【西南作家•散文】汪建平/母亲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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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二、三事
文/汪建平（陕西安康）
通常情况下，严父慈母是一个家庭的基本格局和标配。在我们家，有一点儿出入，母亲更多的是以严的面目示人的。
母亲出生于旧社会的一个殷实家庭。祖上曾是有功名的乡绅，父亲南州北县的做生意，心算极快的。在万恶的旧社会，穷人家吃不饱穿不暖，她却吃穿不用愁，还有书来读。也是哦，一个女子能读完高小，解放后又接茬读初中到毕业，不多的。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之下，她养成了讲规矩重礼节的习惯和做派。
从记事起，就知道母亲规矩大脾气也大。日常生活中起立坐卧、言谈举止、接人待物都有讲究，什么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什么说话轻言细语，什么脚步不疾不徐，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什么长者居上尊者居前，什么男左女右女士优先等等，不一而足。我们兄妹三人谁个稍有不到和差错，或者有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她都会借题发挥数叨你一阵子，往往株连无辜让别人陪“杀场”。
二妹妹小时候，一次闹着要零花钱，母亲给了她一毛钱，她嫌少。母亲就让她立正、稍息、立正，然后就开讲，说你哥当小工子听工头使唤，和灰，打一包灰的，推推刨子，啥都干，一天才挣八毛钱，这一毛钱他要撅着“沟子”（屁股）干一小时呢。最后，索性不给她了，说你哥在暑假里当小工子挣钱，第一次领到工钱后就给我和你爸买了一斤茶叶子灰和一把蒲扇呢，多懂事啊。你倒好还嫌少？
大凡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人，大多有利用寒暑假做临时工挣点儿报名费、书本费或贴补家用的经历。俗话说儿娃子不吃十年闲饭。那时候，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开始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子是很常见的。记得，上初中时，暑假里母亲让父亲托熟人给我找了一份临时工做，在七里沟汉江河滩上给当时的自来水厂筛沙子，建水塔用。我和一个名叫大娃的男孩子搭伴儿干活，虽起早摸黑地筛，但就是没有别人筛的快筛的多。干着干着，这大娃就琢磨出“门道”儿来了：不就是量立方嘛？我们可以把碎石子利用起来堆成梯形，然后再将筛过的沙子覆盖在上面，验方收方的人谁会把手伸进去检查呢？！也是哦，就试试。结果自然是出活儿了，上底加下底乘高除二再乘以长度，沙立方就算出来了。直到一天晚上，母亲问起我干活儿的情况时，我才知道出乖露丑了。起初，那个熟人叔叔并没有怀疑我们，但接下来我们一天比一天筛的多，就引起了他的怀疑，碍于我是熟人的孩子当面也就没有揭穿这事儿，只是在遇见我父亲时随口说了一句。母亲获悉后呵斥我说，你以为你挣钱多我们就高兴？你日鬼弄棒槌别人不知道？人活脸，树活皮。你这是丢人现眼呢！把你爸的脸都丢了。通过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还背负有家庭的声誉呢，外人或外界可以将你的这一点一滴放大为你的家教和门风。
母亲会吃会喝，一手好茶饭。两个妹妹自小被她悉心调教，做饭炒菜，缝补洗浆，料理家务，无所不能。我在空空上过日子，基本上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知青下放农村时，又有投亲靠友的政策，我就直接下放到了外婆家，吃的喝的换洗衣裳有外婆管着，在近三年的知青生活里，我没有洗过一件衣服也没有做过一顿饭。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只管上班，不问生活琐事……几十年里，我都是循着这个轨迹走的。直到八年前的一天，母亲说她不舒服，让我回家一趟，我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原来是在前两天，我媳妇儿重感冒，没胃口，想喝一口米汤，却让我给熬成一锅粥了，还糊了锅。想吃口醋溜白菜我也不会炒。母亲说，不说我们婆媳俩哪个病倒了让你伺候，你平时连你自己的一口饭都弄不熟吃不到到嘴里去，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我说我不是心无旁骛的一直在好好地上班吗？！母亲一听这话刹那间就变了脸说，哪个人不上班不做饭吃啊？都是我和建梅把你惯侍的！来，来，来，今个儿老娘我就教你几个家常菜，学会了就饿不死你了。在厨房里，她一边现身说法，一边手把手的教我，放调料的顺序，火候的掌握，透过颜色深浅看食材生熟等等一些技巧。那一天的晚饭，摆在桌子上的西红柿炒鸡蛋、肉末炒粉条和醋溜白菜三道菜，让人吃起来别有滋味儿在心头。我明白了母亲的用心。
母亲常说一辈管一辈。她的严厉和行事风格无形中影响着我，我也在无形中践行着她说的话。在儿子小学升重点初中的冲刺阶段，一天午休后，他赶上课时间没有叠被子，晚饭后又接着上夜自习，回来后掀起被子就睡了。我在他沉睡后将他摇醒，孩子呢以为到了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间，蒙头蒙脑的一头从床上拾起来，睡眼惺忪地问没睡过点吧？我说你今天中午起床没垫被子吧？起来，把床叠了再睡！孩子满脸的不高兴，一边嘟囔着你影响人休息无异于谋财害命嘛，一边又不得不起身将被子重新叠好摆放整齐，之后才拉开又睡。妻子看不惯，说我愚，机械司令部的。我说要养成一个好习惯不容易，我这是让他长记性，记住。
母亲的脾气原本是好的。有一天下夜班后，她响应组织上的号召，为一个病危的同事输了三百毫升的鲜血。也邪性，那一次献血，竟然成为压垮她身体的一根稻草，之后她身体开始虚弱起来，最终不得不离开她所喜爱的邮电局话务员的工作岗位。正值盛年，却常年与药罐子打交道吃起劳保来，苦闷、抑郁自然难耐，放到谁也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便生”的。只是，我们一家老小却平白无故的要承受她的气，让她可以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和对象。
青丝为女涩，白发为儿添。母去居仙苑，云留万重山。
母亲给予我生命，也给我留下珍贵的精神财富。公元二零一九年农历五月二十四日，在母亲逝世三周年忌日，我写下母亲的二、三事，以为记以为念。
母亲，儿子想您了。您，听到我的呼喊了吧？
作家简介
汪建平，原中国银监会安康监管分局调研员，金融作协会员。小说、散文、诗歌、杂文、报告文学等作品散见于《人民铁道报》《金融时报》《西南作家》《湘潭文学》等，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2018卷）》《长安风诗选》。有作品被中学生网站收录为教辅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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