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铧|给高丽国王看病的扬州人 ——宋代名医马世安
给高丽国王看病的扬州人
——宋代名医马世安
韦明铧
比起汉代的江都公主和唐代的鉴真和尚,宋代扬州医生马世安的名字几乎不为人所知。其实,马世安是最早被朝廷派往朝鲜半岛的扬州人。
中医源远流长,在亚洲一带影响很大。宋徽宗时,有官员徐兢出使高丽,写过一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记载高丽国王文宗“遣使入贡求医”之事。据记载,宋廷曾经两次派遣扬州医助教马世安到高丽医治疾病,传授医学。第一次是熙宁七年(1074),宋神宗派遣扬州医生马世安等赴高丽;第二次是元丰三年(1080),扬州医生马世安等再次受宋神宗派遣前往高丽,受到高丽国王的款待,也成为扬州人走向世界的重要一步。
马世安出使高丽的国际背景
自唐朝以后,扬州成为和周边国家交往繁忙的口岸,扬州设有司舶使,管理中外往来。作为东南最繁华的工商城市,扬州吸引了大量外商来做生意。大食、波斯、天竺、日本、新罗等国人,都通过水路和陆路到扬州,进行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方面的交往。其中到扬州来得较多的,是朝鲜半岛人。同时扬州人也走出国门,如扬州名医马世安就被宋廷遣派到朝鲜半岛,为高丽国王看病。
据马云超《高丽文宗“请医事件”与宋日关系》一文考证,在十一世纪后期,中、日、韩之间处于微妙的关系之中。高丽文宗因患风疾,先后致牒宋朝和日本,请求派遣名医帮助诊疗。日本方面经过多次商议,最终拒绝了高丽的请求。客观的理由是因为路途遥远,而且无此先例,实际上是认为高丽的公文中存在严重的违例之处,而且日本方面怀疑高丽与宋朝关系密切。
日本认为,高丽的牒状存在六处违例。略经梳理,六处违例大致是指:一,落款没有写“呈上”等字眼,而日本自以为地位高于高丽,高丽致书日本应写“呈上”字样;二,公文没有加封,显得很不严肃;三,公文上的时间只注明干支,而未注明年号;四,公文的年月下面没有写明日期,也是重要疏漏;五,公文自称“圣旨”,“圣旨”本是宋朝皇帝所称,不是蕃国能够自称的;六,高丽没有派遣专使送达公文,而是让旅日商人捎带到日本。其中第五条尤其值得注意,强调“圣旨”乃是宋朝皇帝所称,高丽国王擅用“圣旨”一词属于僭越性质。在外交上,高丽使用“圣旨”意味着向日本宣扬国威,或者是高丽的背后尚有宋朝的存在,因为这一时期宋朝和高丽之间关系比较密切。日本在回牒中,强调自己宗主国的地位,斥责高丽王的行为有僭越之嫌,由于日本朝廷始终以上国身份对待高丽,故对宋高关系密切不满。这些反映了当时中、日、韩关系的微妙。
高丽文宗三十三年(1079),患有“风疾”也即中风的文宗以高丽礼宾省的名义,向日本大宰府发去牒状,请求派遣能治风疾的名医,于来年早春前来高丽帮助诊疗。这封公文第二年由海上商人王则贞捎带到日本,经大宰府奏报日本朝廷。这一事件被称为“高丽文宗医师招请事件”。
马世安出使高丽和扬州医学
实际上,在高丽文宗向日本请医的前一年,已经向宋神宗提出相同的请求。在这之前,高丽文宗派遣使团出访宋朝,带来很多贡品,宋廷则回赠高丽大批礼物,两国交往日益频繁。元丰元年(1078),宋神宗派遣使节出使高丽,受到高丽的欢迎,但是高丽文宗因苦于风疾之痛,在近臣的搀扶之下才拜受了宋朝的国书和赐物。当年七月,高丽文宗回表神宗,一面表示感谢,一面自陈风痹,请求赐予医药。高丽文宗的请求得到了宋神宗的善意回应。第二年(1079)七月,宋神宗派遣翰林医官邢慥等八十八人前往高丽医治,同时送去名贵中药材一百种。可以说,高丽文宗向宋神宗请求医药,成了两国邦交象征性的友好事件。又过了一年,宋神宗派遣扬州名医马世安再次造访高丽,帮助高丽文宗看病。
但是,关于马世安其人,《宋史》未见记载。《高丽史·世家·文宗》的记载也很简略:“乙卯,宋遣医官马世安来。”这是马世安第一次到高丽。又载:“己未,以宋帝节日,赐宴于马世安所馆,兼致礼币。” 这应该是马世安第二次到高丽。《高丽史节要》是这样记载的:“宋扬州医助教马世安等八人来。”特别提到马世安是扬州人。又载:“忽以宋帝节日,赐宴于马世安。醉馆,忘致礼币。”从这些记载来看,马世安在高丽得到了热情的接待。高丽王借“宋帝节日”宴请马世安,似乎是准备在宴请后赏赐礼物给马世安的,可能因为喝醉了酒,忘记了赏赐之事,此事也郑重地得到了记载(“醉馆,忘致礼币”)。
马世安是宋代扬州人,也是宋代扬州医学的代表人物。宋代扬州医学发达,不乏名家。在扬州国医养生院的神农草园里,有四座古代扬州名医雕塑,即陈直、许叔微、滑寿、吴尚先,其中陈直、许叔微都是宋人。陈直是北宋医学家,宋神宗元丰年间任扬州兴化县令,著有《养老奉亲书》,为现存较早的老年医学专著。此书继承《内经》《千金方》《黄帝阴符经》的养生防病思想,在历史上流传甚广,明清养生著作,多引其说。许叔微生活于北宋与南宋之间,扬州仪征人,自幼博览群书,精于医术。南宋初年,扬州战乱,瘟疫大作,许叔微踏遍乡里,治病送药,不受其值,活人甚多。后中进士,官至集贤院学士,人称许学士。晚年取平生灵验之方,著成《伤寒百证歌》《伤寒发微论》《伤寒九十论》《普济本事方》等书,流布于世,造福于民。
中国与高丽的医药交流
扬州医官马世安赴高丽交流医术,特别是为高丽国王医治风痹,两度远赴高丽。其后,高丽人学习中国医术者渐多,高丽官方仿效宋朝设立药局,设置医官,又从中国引进医书《和剂局方》《图经本草》《神医普救方》《太平圣惠方》等,进行刻印传布。
中医著作在中外医药交流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尤其在中韩文化交往方面。宋真宗时,高丽使者郭元、韩祚回国,真宗亲自赠送《太平圣惠方》一千卷。宋徽宗时,高丽使者任懿、白可信回国,徽宗赠送《太平圣惠方》一千卷和《神医普救方》一千一百卷,得到高丽人的欢迎。在宋代,由于医药交流的频繁,高丽所藏的中国医书善本很多,有的医书甚至在中国已经失传,而高丽犹存。高丽宣宗在宋哲宗时,派遣黄宗悫来宋呈送《黄帝针经》善本九卷,此书在中国已经亡佚,宋朝以此为底本重新颁行。
高丽又与中国交换药物,向中国出口人参、石荋、白附子等,尤其是高丽人参,三国时就为中国人知晓。高丽药材输入到中国者,仅在宋人《证类本草》中就收录了十馀种。高丽从中国进口的药材,则有香药、犀角、象牙等。宋代向高丽输送的药材品种多,数量大,南方热带药材如天竺黄、安息香等均经宋朝商人传入高丽。高丽人在学习中国医学的基础上,又编撰了和本国实际结合的医书,如《乡药救急方》。
据傅维康主编的《中国医学通史》,宋朝曾八次共一百一十六人赴朝鲜半岛从医或教医,其中绝大多数是朝廷遣派的医官。如宋仁宗嘉佑四年(1059)时,宋医江朗东随宋泉州商黄文景、萧宗明去高丽旅居,在高丽从医。宋英宗治平五年(1068),宋开封人慎修及陈潜古、储元宾等人赴高丽,慎修颇有学识,尤精于医,曾以参知政事致仕。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宋遣医官王愉和徐光赴高丽;七年(1074),宋又遣扬州医助教马世安等八人赴高丽,元丰三年七月(1080),马世安再度赴高丽,受到神宗的嘉奖。神宗元丰元年(1078),高丽文宗帝因患风痹症向神宗帝请求派医,翌年神宗帝遣翰林医官邢慥、朱道能、沈绅、邵伦及等八十八人,带百种药材赶高丽为文宗治病。两国医人的来往,促进了两国医学文化的发展。
宋代和其他东南亚国家也保持医药交流的传统。如交趾(越南北部)输入中国的药物有犀角、玳瑁、乳香、沉香、龙脑、檀香、胡椒等。占城(越南南部)有豆蔻等多种香药输入中国。安南(越南一带)一方面贡献苏合香、朱砂、沉香、檀香等药材,一方面选送医生来中国学习,从中国引进制药技术。宋朝与阿拉伯的药物交流,主要通过海路进行,药物多属香药,其中有乳香、象牙、琥珀、犀角、白龙脑、蔷薇水、腽内脐、五味子等。同时,大食所产蔷薇水,在宋代也曾输入中国。
而马世安,是这一时代走向海外传播医药文化并留下姓名的唯一的扬州人。
本文发表于《扬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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