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蔡雪梅/春天的集结号,已经吹响
春天的集结号,已经吹响
文/蔡雪梅(江苏)
凌晨四点,一声鸟叫在空寂的小区里响起。到了五点多钟,好多鸟加入其中,清晨的空中很热闹了。
我就这样听着鸟鸣声,等待着阳光重返大地。
我居住的市区在疫情爆发以后,一直保持“零感染”的记录,但人们依然不敢疏忽大意。小区门口的隔离设施依然还在,告诉人们,疫情还没有结束,病毒的魅影还没有离我们远去。小区里依旧没什么声音,听不到大人的闲聊声和孩子玩耍时的笑声。透过窗户格子仰望蓝天白云,一番云景被生硬地切割成了一条条一块块。鸟鸣声和人民路上、小区门口播放的“抗击疫情”的喇叭声融合在一起,听来别有一番意味。
不管发生了什么,大自然还是把春天派到了人间。鸟儿是春天邀请到的主持人。第一声鸟叫,像这位主持人热情洋溢、优美动人的致辞,拉开了春天的帷幕。然而,这个舞台显得有些冷清。我就隔着这座寂静的舞台,来分辨每一声鸟鸣的意味。
“叽叽喳喳”,迫不及待的,既庄严又着急。
“恰恰恰恰”,欢喜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大鸟在叫,小鸟也在叫。
听,这是一位男高音,高音响遏行云,低音浑厚有力,由高音转到低音,一个漂亮的弧线,潇洒自如,由低音抛向高音,腾空而上。
听,花腔女高音仪式感十足地上场了,一亮嗓门,百转千回,华美的颤音令满座惊奇。其他鸟儿纷纷应和,一霎时,长长短短,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喧闹了一阵,像一场表演的场中休息,鸟儿们安静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远处两只鸟忽然崛起,时而引吭高歌,时而喁喁私语。
在我想象中,鸟儿们应该是聚集在小区的高树绝顶上放歌吧。其实未见得,小区里的几棵最高大的树,去年因为扩展车位,被搬走了。鸟儿们很有意见,人通常只为他们自己考虑,什么时候顾及到鸟儿们的感受?生命使然,春天的歌是一定要唱的,在红色的瓦屋屋脊上,在太阳能热水器上,在穹形的屋檐上……大不了,不去奢想那几棵华盖般的大树罢了。
这时,稍远的什么地方竟然传来一声声野鸡的吟咏:“晒白布——布”“晒白布——布”鸣叫声很悠远,好象来自历史深处,让人不由穿越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古远时代,那时候的大地上人们唱着简朴的歌谣,采摘、行军、谈情说爱。人们劳动着、歌唱着,鸟儿们在不远处筑巢垒窝,一边亮开歌喉呼朋引伴。人的歌声和鸟儿们的歌声相互应和,在大地上回响了好多好多年。
站在六楼的窗子旁边,搜寻野鸡所在的地方。楼下花圃旁边的车位上停着好几部车子,没停车的红砖格子里,有若隐若现的绿意拱上来。除了四季常青的树木,很多瘦削的枝桠高举起自己的手,向天空诉说着什么。
今天是惊蛰节气了,山河皆醒,土地上的人们此时已经开始翻地。田野里,泥土已经湿润、松软,野花向人们伸出细弱的手,鸟儿们在房前屋后、河滩、树林里谈情说爱。大地的春天真的来了,带来了种子、雨露、花草、梦想、信念。在大地上听鸟鸣,人和那些鸟一样,和那些花呀、草呀一样,只是大地上的一份子,一切是那么和谐,没有谁是主宰者,也没有谁是表演者。
听着鸟鸣声,我有时会想:在鸟儿们眼里,新冠病毒肆虐中的我们是些什么模样?善良、勇敢、奉献、崇高和丑恶、贪婪、自私、愚昧,从来没有如此泾渭分明啊。它们也许是在以美好的歌声唤起人性深处的善良和悲悯,点点微光是都战胜灾难的一把火炬;它们也许是用鸣唱慰藉困境中的人们,呼唤心灵从冬夜的阴冷地里走到明亮的阳光下,拥抱病愈后这个活生生的春天;它们也许是在用歌唱启发人们重新打量人和自然万物的关系,学会谦卑和尊重……
窗外,鸟儿们依然在歌唱,云儿在随风奔跑,大地等着种子就位,长出未来和希望。我忽然觉得,这一声声鸟鸣,不就是响在这个春天的集结号吗?
集结号已经吹响,我们从此刻出发。这一路注定山高路远。抑郁、等待到达不了的地方,我们就用行走、劳作去抵达。
感谢鸟儿们的陪伴,感谢它们嘹亮的号音。让我们向鸟儿们道一声“你好”,然后去赶赴它们的约会,站在光明地里,听着它们单纯而明亮的歌声,用奋斗创造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