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诗社||从张建新的诗:看现代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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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

张建新,安徽望江人。1973年生。90年代中期开始诗歌创作,作品见国内外各诗刊杂志及各种诗选、年选,著有诗集《生于虚构》《雨的安慰》,《赶路诗刊》编委。曾获第六届“张坚诗歌奖”、御鼎诗歌奖、《安徽文学》2016年度期刊文学奖诗歌类一等奖等。

雨在下

文/张建新

雨一直在下

我没有说话的欲望

连续二十天的雨

足以使一个人变成哑巴

但要在雨里走动

上班,购物

从一幢建筑到另一幢建筑

都在下着雨

伞被雨水折断了

旧雨衣上有若干小孔

好像我在雨里走了很多年

我冒着雨去修手表

修表店关门了

时间突然停止

我被彻底关在雨水里

【徐小爱克斯赏析】

2002年,在西陆“云逸轩”论坛我就认识了张建新,后来在乐趣园“赶路”论坛一起贴诗玩,现在在博客、微信上,依然经常读他的诗。

建新兄诗歌给我的总体印象:语言质朴,准确精练。他感情内敛、沉静,善于在日常生活发现诗意,以此呈现出他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他的诗歌绝大多数意象密集,组合或跳跃都是恰到好处。他擅长烘染物象,有时层层渗透,张力十足;有时渐次浓淡,呈现出立体的晕染。

这次我选的这首《雨在下》,明显有别于他的绝大部分诗歌。究其原因,一是因为我个人的偏爱;二是我觉得这首诗歌的外表看似和他的其它大部分诗歌不同,其实一样有着建新兄诗歌的典型特征,只是它换上了新的外衣。

《雨在下》这首诗,从连续二十天的雨开始写起,在日常的生活中,诗人上班、购物,从一幢建筑到另一幢建筑。这让我想起金刚经的开头,也是写佛陀一天的日常生活,很普通。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描写这么一大段的日常生活?后来我才明白,所有的禅意都在日常生活之中,其实,诗意也是如此。我喜欢建新兄诗歌中这样的描写,这是他安静而低调地生活的真实写照。他用带着自身气息的独特表达方式,用纯粹的质朴的诗歌语言,阐释了一个诗性的生命存在;他对生活的这种态度,就是他在诗歌创作中对待诗歌艺术的态度。我喜欢这样的态度。

但是,平静的生活也会出现意外,比如,雨伞被折断了。能够补救这个意外的是雨衣,可惜雨衣上有许多小孔。建新兄的隐忍、不屈服的精神,在这首诗中再次出现了:冒雨去修表。诗歌的结尾处突然发力,让我们有了意外的惊喜:修表店关门了,时间停止了,诗人被关在雨里。

我以前喜欢隐喻,因为古代《诗经》和现代民歌里就有大量隐喻。后来拒绝隐喻,我觉得诗歌写作需要把事物还原给事物。现在我写诗歌不会去考虑这些,因为隐喻和还原,其实是一不是二,就像色与空,它们本该握手言和。就像这首诗歌中的“雨”,各人的理解不一样。你可以说雨就是雨,不存在隐喻,但我觉得这“雨”就是一种隐喻。如果你不相信,请问风雨同舟,真的就是成语表面的意思,在风雨中同坐一条船吗?

雨一直下,一下就是好多天。这真实而漫长的雨天,这雨伞折断、雨衣破了、表又坏了的意外,这时间停止、诗人被关的情景,都成了诗歌中的元素。我一直觉得心里有诗,处处是诗。建新兄这么多年一直在写诗,与其说是一种被动的坚持,不如说是一种主动的热爱。

在这首诗歌里,建新兄一如既往的低调,隐忍。这是一个成熟歌者应有的姿态,他用质朴简约的语言,呈现了一个身陷逆境、不忘诗意的诗性人生。在此,我相信,这场雨终会过去,建新兄以后的诗中挂满了彩虹。人生五味,万事皆有姻缘,在生活中修行,唯愿诗意永在。

玫瑰的颜色,我说不清楚。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需要诸位亲口尝一尝。虽然应约写一个赏析,啰嗦了半天,仍不得要领,权当和建新兄及诸位,叙旧聊天。其实,这样的赏析,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诗歌的美好之意,是作者文字之外的,也是我说不出来的。

雪不能覆盖一切
      文/张建新

从小饭店吃完晚饭和儿子踏雪回家
街道旷野一样安静,车辆和行人极少
雪夜,道路显得比平时更宽阔
我们踩着结冰路面小心翼翼地行走
我一边听着脚下喀喀喀的声音
一边听你兴奋地说着校园趣事
两种述说交替着从冰面滑向远方
和我们滞缓的脚步相比它们如鱼得水
人行道上小树每片叶子都被冰包裹
栖息在上面的鸟儿也不知踪影
它们可能还有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居所
没有被这个世界所覆盖
【尔康读诗】
我们如何从琐碎的日常生活中捕捉灵感并呈现诗意?这首诗给了我们一个实用的方法。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绝妙的修辞,没有晦涩的象征,张建新用唠家常的方式表达出一种外冷内热的生命感悟。这种近似口语的表述特别接地气,特别适合当时的场景。在宽阔的街道,在安静的雪夜,父子二人踏雪回家的喀喀声是一种述说,儿子兴奋说着校园趣事是另一种述说,这两种述说被想象成两个滑冰者在冰面上艺术般的交替滑行,瞬间带来一种令人意外的美感,对结冰的路面和滞缓的脚步构成心理上的冲击,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身体的寒冷和腿脚的不便。这两种述说从冰面上滑向远方,如鱼得水,不仅暗示父子回家心切,更表明这种乐观的心态更适合在冰面上前行。人行道上小树的每片叶子都被冰雪覆盖,导致树上的鸟儿已不知踪影,可是鸟儿还有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居所。毫无疑问,这个隐秘的居所就是温暖的家,未被雪覆盖,也无法被雪覆盖。结合两种述说来看,这个隐秘的居所就是乐观的心态,就是诗意的栖息地,就是享受当下的姿态。
这首诗浑然天成,沁人心脾,从生活场景引发诗兴,经过细致的觉察和敏锐的感悟,最后回到家的温暖。这首诗既有父亲对儿子的爱,也有儿子对父亲的爱。这两种爱是两种述说的根源,在冰天雪地里交替滑行,形成一幅爱在人间的温暖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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