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诗联 | 刘庆霖:无限接近“天人合一”境界
刘庆霖 1959年2月生,黑龙江省密山市人。1978年入伍,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毕业,从戎28年,上校军衔。现为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华诗词》副主编。
无限接近“天人合一”境界
刘庆霖
“天人合一”思想在中国哲学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和地位。尤其是儒家与道家,对二者之间关系的理解有很大的一致性。道家认为:人与自然都源于神妙的自然之道,二者原本就是平等和共生的一体关系。庄子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而老子认为“天人合一”不但是一个天人融合的概念,还具有相互依存和相互借鉴的内涵:“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儒家的“天”虽然具有德性,但就人与自然的关系而言,也认为二者原本是一体状态。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张载说“天人之本无二”,说的都是天人之间的这种和谐乃至浑然一体的关系。
“天人合一”思想又构成了中国艺术的核心价值,更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主体思维模式。而且,“天人合一”思想直接给人以无限的力量,影响了中国的古典诗词,成为诗词创作的高级境界。我们来看崔颢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据说,崔颢写了这首诗后,李白也到了黄鹤楼,并且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使此诗名声大振。后来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虽然有争议,但也确是代表大家意见的中肯之语。那么《黄鹤楼》诗好在哪里呢?有人说是形象思维用得好,虚实关系处理得妙,神话传说用得巧,而且气象宏大,情感浓厚,等等。是的,这些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它接近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黄鹤楼》一诗包含了历史与现实——“昔人”,“此地”;包含了神话与人事——“昔人已乘黄鹤去”;包含了故乡与他乡——“日暮乡关何处是”;包含了设虚与写实——“昔人已乘黄鹤去”为虚,“晴川历历汉阳树”为实;包含了自然与社会——“芳草萋萋鹦鹉洲”是自然,“烟波江上使人愁”是社会;包含了守律与破律——此诗的前四句突破了七律的平仄规则,后四句又是严格守律的。正是由于它展示了这些关系,并让它们融为一体,使人与神、今与昔、自然与社会完全统一,形成“天人合一”的大境界,才使它产生了千古不灭之光,百世难超之力量,既有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登幽州台歌》)之千古之慨,又多了些许“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人间烟火。
这种“天人合一”的妙境在古诗词中不断出现,古诗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楼》:“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曹操的《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都是接近“天人合一”的佳作。
那么,我们如何能不断地接近“天人合一”呢?
透视天人合一的内在结构,我们可以看到,所谓天人合一实际上包孕互相联系、逐步递进的三个层面:这就是天人相通、天人相亲、天人一体。这三个层面也奠定了中国古代诗歌情感的基础。古代诗歌情感理论中的物感论、天乐论和情景交融论与天人相通、天人相亲、天人一体相对应。这与我在《能使江山助我诗》一文中提出的“视山水为书”、“与山水为友”、“融山水为己”等观点是一致的。
第一,做到天人相通。前面说了,天人相通对应的是物感论。最初是一种自然审美理论,解释人在自然审美中发生的心理反应的原因。天人合一论是它的哲学基础,大量感物抒情的文艺作品和人们对创作的经验总结,为物感论的形成提供了感性材料和理论支持。天人相通要求诗人做到——体物深刻,直可通天(看到事物的本质)。我们先来看李忱(唐宣宗)的《瀑布联句》:“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这首诗有一个故事,据《庚溪诗话》,“唐宣宗微时,以武宗忌之,遁迹为僧。一日游方,遇黄檗(簸)禅师(另据《佛祖统纪》应为香严闲禅师。因宣宗上庐山时黄檗在海昌,不可能联句)同行,因观瀑布。黄檗(或香严贤)曰:'我咏此得一联,而下韵不接。’宣宗曰:'当为续成之。’其后宣宗竟践位,志先见于此诗矣。”我们不说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单看这首诗是如何得来的。在我看来,这便是感物所得。同样是观物,禅师看到的主要是物事的表面现象——“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而且李忱看到的主要是事物的本质——“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江河川流不息,积极向前,奔向大海。这是水的本质。李忱做到了天人相通,诗句中亦表现出来,诗中看似没有写自我,实质上寄寓了自身不甘落寞、思有作为的远大抱负。
唐诗中这样体物深刻的还很多,如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人教版小学课本中的古诗《草》选取的是该诗前四小句。据载,此诗作于贞元三年(787),作者当时才十六岁。白居易这一年入京城长安,谒名士顾况时投献的诗文中即有此作。起初,顾况看着这年轻士子名字说:“米价方贵,居亦弗易。”虽是拿居易的名字打趣,却也有言外之意,婉言说京城的饭可不好混的呀。及读至“野火烧不尽”二句,不禁大为嗟赏,道:“道得个语,居亦易矣。”并广为延誉(见唐张固《幽闲鼓吹》),可见此诗在当时就为人称道。写咏物诗的第一关就是读懂自然,“昼读翻残山石页,夜行挑瘦月灯笼”,要把山川草木当做书本来阅读。白居易这首诗就是阅读原上草所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看到草的一般习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看到草的本性,“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看到的不是一株两株草,而是原上所有的草。诗写到此,并没有涉及到标题中“送别”二字,这是作者的巧妙,浓墨重彩地写原上草,把草之表象和本质以及整个草原的意象写足,然后用最少的笔墨点题,“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将送别之意,寄寓满原草木,既别开生面又深刻感人,同时也达到天人合一。
我有一首《敬谒乐山卧佛》就是学着天人相通,阅读自然得来的:
睡卧江边春复春,体为天造地犹尊。
曾经千载身无识,此即万山谁不闻。
所幸吾能来下界,恰逢君也在凡尘。
只今既醒于当世,勿负如来勿负人。
乐山卧佛也叫乐山巨佛,由三座山组成。是一个叫潘鸿忠的人在1989年5月偶然拍照时发现的,其中主要是自然山形,但显然也有人工的痕迹,形象逼真令人惊目。而且,原来人们熟知的71米高的乐山大佛正在此巨佛的心脏位置,正应了那句“心即是佛”的老话。是什么人最初发现此巨佛,并用心修饰点缀了许多东西(树木、寺庙、塔、心脏处的大佛等),为什么隐瞒了千百年之久无人提及?不得而知。所谓佛,既是佛教的信仰之物,也是具有东方文化内涵的文化符号,它几乎成了大智慧、大本领、救苦救难、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能够穿越时空的虚拟的人形化身。这其中有宗教信仰也有普通人的精神寄托。它并非完全是人们说的迷信,也有美好的寄寓,我们权当它是一个虚拟的存在就是。2000年我曾近距离地观看了这尊乐山睡佛。当时的感觉就是,既然是佛就不应该在人间长期睡觉,所以写了“静卧如山佛住心,江风吹浪湿衣襟。秋眠忽被月推醒,不许人间入梦深”四句话。上面《敬谒乐山卧佛》是我翻看照片时又有所悟写成的,也就是重新读了一回“乐山睡佛”。我个人认为,许多拜佛之人,都没有读懂“佛的旨义”,佛的教义上讲“众生平等”,平等即可以不拜也。有的人拜佛是为了求得个人好处,这又违背了“佛旨”,如果真有个人的“好处”也不是有求就能实现的,而是按“因果”的原理修来的,即善因才有善果。因此,我读佛首先是站在与佛平等的角度和地位上的。所以我这首诗就是与佛平等对话,“所幸吾能来下界,恰逢君也在凡尘”,道出佛与我的因缘,此因缘也可以推及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只今既醒于当世,勿负如来勿负人”,说了我对佛的希望,同时也是对自身的鞭策。如果没有平等的和“天人合一”的理念,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敢产生这样的想法。这里要提醒大家的是,阅读事物一定要找好视角,也就是说,你对事物是仰视、平视还是俯视,是由内向外看还是由外向内看,视角不同结果自然也会不一样的,正如苏轼写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题西林壁》)
第二,做到天人相亲。李白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独酌敬亭山》),皆是天人相亲的佳作。天人相亲的关键,是让人与自然成为“朋友”,成了朋友就会有情感,人与自然不但想见、乐见,甚至魂牵梦绕,这就是好的景色为什么会在我们的脑海里时时跃出的原因。
天人相亲不是目的,要通过相亲达到相知相通,找到诗的触发点,或者说是人与自然在某一个点上产生共鸣。大家知道,张继的《枫桥夜泊》非常著名,甚至影响到日本和东南亚等国家。这首诗的触发点是什么呢?我觉得它既不是“月落乌啼霜满天”,也不是“江枫渔火对愁眠”,这两句虽然好,但也只是后面的铺垫而已。关键的一句是“夜半钟声到客船”,而“夜半钟声”才是这首诗的触发点。诗人可能是在刚刚到来的客船上忽然听到了钟声,知道到了寒山寺码头;也可能是在远处什么地方听到了钟声,这三更夜半的钟声吸引了他,寻钟声而来,于是发现了前面说的“月落乌啼”和“江枫渔火”,写下了这首千古不朽之作。总之,是张继对夜半钟声感到亲切、产生兴趣并缠绕在一起,才得到这首诗。这就是天人相亲的作用。
也许是古人说的诗与禅的缘分,诗人往往对寺院的钟声都很亲切,所以也容易产生兴趣,触发诗意。我们再来读两首关于钟声的诗。
我们先来看晚清江苏籍诗人江湜的《湖楼早起二首》其一:“面湖楼好纳朝光,夜梦分明起辄忘。但记晓钟来两寺,一钟声短一声长。”诗人说,夜晚做了一堆梦,没醒之前都还很清楚,可是一睁眼却大部分都忘了,只记得有两声钟响,一长一短,来自不同的方向,总之是钟声起了关键作用。我们再来看晚清浙江籍诗人沈曾植的《乙卯五月重至西湖中号》其一:“来趁西湖五月凉,凭阑尽日醉湖光。圣因寺古佛无语,一杵残钟摇夕阳。”这首诗还是钟声起了关键作用,“一杵残钟摇夕阳”,七个字有钟声,有夕阳映照在湖面产生的微微摇荡的波光,而且分明可见是僧人或游客用“钟杵”撞了一下寺钟。我曾经说过,好的绝句往往像撑竿跳一样,前两句就是铺垫、就像撑竿跳的助跑,而第三句是撑竿起跳,第四句是完美的落地姿势。这两首绝句就是这样,所以让人感到结句很完美,很有力量。
我们回过头来再说天人相亲,张继也好,江湜也好,沈曾植也好,如果不是对钟声产生兴趣,甚至产生迷恋,便可能没有这样的诗句了。我在《能使江山助我诗》一文中曾经提到“江山一握手,天地两知音”,说的也是天人相亲,与天地、与自然山水交朋友的意思。我有一个天性,就是亲近大自然,既喜欢山也热爱水,因此到北京九年,我租了四次房子,都没有离开西山。我的《居香山歌》就体现了我与山水相亲相近、不离不弃的关系:
前年香山不识我,去年我不识香山。
今年人山两相识,尤幸身能居此间。
坐在山中看花笑,卧在山中听心跳。
行在山中山亦行,饮在山中山醉倒。
有话人可对山说,山语人能听心悦。
城中有楼不能迁,欲迁难与香山别。
料得明年山更亲,料得后年山似人。
直到他年山人合,难辨是山还是身。
这首诗写于2014年春天,是我到北京工作的第三年,所以有“前年……去年……今年”之说。青年诗人王海亮点评说:“诗写人与山相遇、相识、相悦、相知,直到相思,再想到将来的相守……”实质上,就是前面说的“天人相通”和“天人相亲”两个境界。
第三,做到天人一体。我在《正确把握“生命思维”》一文中提出“赋物以生命”、“物化自我”和“视无形为有形”的观点,就是要求诗人努力做到“天人一体”。天人一体就是“天人合一”的全部内容,它是在天人相通、天人相亲的基础上,要进一步达到的理想境界。当然,我在总标题上就表明了“无限地接近”的观点,我的意思是说“天人合一”是难以完全做到的,我们只要无限地接近这个目标和理想境界即可。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是相当困难的。我们来读一下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近腊月下,景气和畅,故山殊可过。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配寺,与山僧饭讫而去。
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因驮黄檗人往,不一,山中人王维白。
这篇书信体现了王维的美学观点。王维认为,审美体验是心与物的互相感通,有审象净心者,天机清妙者方能领略到自然之美的本真,方能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所以,明知裴迪忙于温经却还问:“倘能从我游乎?”王维认为只有像裴迪这样“天机清妙者”才能和他一起领略到“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的辋川美景。怎样做才算是“天机清妙者”呢?那就是在自然之中,能够“净心”和“静心”的人。“净心”要求心无旁物,“静心”要求沉静深思。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调动各种感官,细致入微地体悟辋川山水之美的惬意,从而让心灵得到极大的解放,突破时空之拘限,获取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神往。因此明知裴迪温经没空,仍然向他发出共赏美景之邀。现代美学家、诗人宗白华指出:“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这就像只有一湖澄澈的水,才能映射出天光云影一样。王维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都是心灵与自然相融映射出来的佳品,因为王维本人就是一个“天机清妙者”。
我们应该努力做一个“天机清妙者”,经常到大自然中去感悟世界,争取不断地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做到“天机清妙”乃至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不仅是针对自然而言的,正如前面说的崔颢的《黄鹤楼》,就是一个自然、社会与凡人俗情的综合情景。换句话说,能够把凡人、俗事与自然场景结合得天衣无缝,并且写出“清妙”的诗味来,即是接近了“天人合一”。我个人也努力这样去做。请看下面这首词:
带上西湖援汉江,飞来峰也往来忙。与雷与火同天地,驱病驱魔共太阳。 偎窄铺,战方仓,新冠不灭不回杭。一襟晚照班师日,有爱纠缠笑靥香。(《鹧鸪天·和康医疗集团援鄂医疗队凯旋》)
这是2020年9月20日写的,从题目可以看出,这是赞美浙江和康医疗集团援助武汉医疗队的。老实说,这样的赞美诗写出诗味也有难度,而要写出“天人合一”的境界则难上加难。不过,只要用心用情,还是可以达到目的的。我写“凯旋”是从援鄂开始的,而且是从自然切入,“带上西湖援汉江,飞来峰也往来忙”,“西湖”代表杭州,也就是代表来自杭州的和康医疗队,“汉江”代表武汉,“飞来峰”是杭州灵隐寺的一座小山,这里把它当做运送人员和物资的飞机。这样写既把大自然拉了进来,也更加强调了全国一体抗疫的氛围,同时这样的虚实结合也增加了词的韵味。接下来的“与雷与火同天地,驱病驱魔共太阳”,继续大胆使用借代手法,“雷”代表“雷神山医院”,“火”代表“火神山医院”,“与雷与火同天地”就是新冠病人在一起,“驱病驱魔共太阳”是说连“太阳”也来参加抗疫战斗。当然,“太阳”也有更深刻的引伸意义。词的下片以写实填补词意,结尾以“一襟晚照”衬托胜利,以“有爱纠缠”和“笑靥香”给人想象和回味的余地。可以说,是有了“天人合一”的效果。
庚子四月初六,赴门头沟区求租居所,适逢永定河引黄河水,全线开闸通流。俯仰所见,山容翠黛森立,龙鳞白练萦怀;膝前浅滩浴柳,杂花摇曳,时闻童声洗耳,蛙鼓敲风。遂忘俗累,即兴于永定楼边畅饮,忽有感慨,遂作《永定楼放歌》:
时间开始后,山河先抵达。燕山与永定,在此极渤渤。山河存记忆,被人常翻阅。绿风起氤氲,化育识重叠。吾今欲暂栖,已签山水契。康衢大门开,有春在迎接。此水通幽怀,此山不言别。吾陪黄河水,于斯学清澈。水可结络交,久与梦同辙。水可作吾师,涓浍能载物。山可当药食,瑰壮男儿骨。山可比圣贤,涤化世风洁。吾生亲渌水,每见心必悦。江河独弦琴,常自在心拂。吾生崇崒嵂,慕名多拜谒。曾给江郞山,递过英雄帖。携酒愬斜阳,山河多寥阔。藉此水中火,熔炼心头铁。一饮醉烟峦,二饮醉朒月。三饮倾五湖,天下孰豪杰。光阴延长线,被谁打个结。笑我酩酊际,难禁澜翻舌:水星已渴死,火星火熄灭。孤绝地球村,慨息自相伐。时空松动了,拧紧踝关节。蝙蝠歌声黑,何敢浴白雪。不畏雷霆震,不管天完缺。放胆作山石,惓待娲皇割。满山草木中,指认一尊佛。抛把野花香,由蜂去啖说。撒把鸟鸣声,让树去活泼。掰块水底天,喂养蛙声茁。噫吁嚱!男儿适花甲,已共天地协。虔修自胸壑,苍茫川与崫。
这首长诗也是“天人合一”境界的一种尝试,在微信群中,得到过张金英的赏析,除了赞誉之笔外,倒也可以帮助理解。有兴趣的人可以找来一看,我这里不再赘述。
实践证明,无限地接近“天人合一”境界是可能的。然而,正如海德格尔说的:“诗并非对任意什么东西的异想天开的虚构,并非对非现实领域的单纯表象和幻想的悠荡飘浮”,“天人合一”也必须脚踏实地,需要作者长时间地修养诗心和情怀,不可追求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