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祁连山
朗读:陈晓红 后期:小初
命悬一线祁连山
作者:遥望
转自:嘿 我们这代人
对祁连山的认识,我是在一套叫作《红旗飘飘》的书中读到的。那个叫董振堂的红军团长,带领着一群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红军战士,在与敌人浴血奋战之后,走进了冰天雪地的祁连山,最后,大部分都英勇牺牲了。除了对红军战士充满着敬意之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这祁连山。
不曾想到的是, 1969年3月,十八岁的我居然走进了祁连山北麓的大马营滩草原,在那里一住就是八年。遥望蓝天白云下的巍巍祁连,蜿蜒逶迤,连绵起伏,白雪皑皑。对它我充满了好奇。
一个月后,意想不到,我被分配到二场水利指挥部,竟然走进了祁连山。我与十几位同事驻扎在距祁连山白石崖山口内纵深2000米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领教了祁连山的厉害。四月的马营草滩已渐渐地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枯黄的草滩在春风拂面中,已嫩绿一片。但大山里依旧大雪纷飞,山风呼呼,凛冽无比。尤其是到了夜晚,四周漆黑一片,寂静的山谷中唯有狂风不歇,狂吹不已,躲在破旧的帐篷里,犹如待在冰窖里一般,穿着毛衣毛裤,绒衣绒裤,头戴棉帽,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挡不住天寒地冻的侵袭。清晨起床,眉毛上都是冰霜。更糟糕的是,新鲜蔬菜稀缺,每天填满胃肠的除了洋芋还是洋芋。(土豆)。
河西走廊干旱少雨,但祁连山丰富的冰雪融水却滋润了这块土地。白石崖山口里也有一条溪流,溪水流到山口时几乎大部分都已渗入地表,成涓涓细流了。为了解决场区人畜饮水问题,要从山口里向山口外修建一条引水管道。挖沟渠的都是从民乐和武威招来的民工,组成四个民工队。我的工作就是跟随军马局规划组的马立功组长,测量方向、定位、放线,为民工队挖沟提供数据。每天我们徒步往返在满处碎石的10000米的管道线上。
环境恶劣,生活艰苦,但对工作充满热情的我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工作之余,我常常独自走进祁连山的深处,攀援在群山峻岭之中。这亘古久远的山岭,阴面红柳茂盛,植被葱葱;阳面山势突兀,怪石嶙峋,还有那高耸入云的雪峰。那成群的盯着你看的青羊,那站满山头的成片的灰鸽,还有那大朵大朵娇黄的野花,让我无数次流连忘返,成了我劳累繁忙中最惬意的享受。
但就在这样看似平静无奇的生活中,我却有着两次不同寻常的遭遇,尽管化险为夷,但也足够让我一生记忆犹新。
1
惊魂塌方
在祁连山里挖沟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山里常年冻土,一镐下去冻土只被掀起一点点土皮。每天只能挖薄薄的一层,经过一天的日晒,再挖一层,说是像蚂蚁啃骨头,一点也不为过。整整两个月,我每天在沟里跳上跳下,随着沟渠越来越深,我的测量工作也越来越艰巨。离山口以内500米的沟渠,深度必须达到6.01米,民工们终于挖得差不多了,他们兴高采烈地请测量组为他们测量数据。
我跳进沟底,双手举着塔尺,上下移动,专心致志地寻找沟底基准点。突然一颗小小的石子从沟边落下,只听见沟上面传来惊恐的呼喊声,紧接着石子纷纷坠落,瞬间,我扔掉六米长的塔尺,一个箭步窜到东边。两秒!也只有两秒钟的时间,当我站在东面沟渠里已铺设好的水管上,回头看时,挖好的深沟已被滑坡山体填平了。看着那条被填平的沟渠,我惊恐得三魂出窍,自言自语道:“差点把老子活埋了!”要不是凭着我年轻机敏,反应迅速,体力好,真是逃不过这一劫。这个离渠首大约3000米的地方,成了我第一个永久难以忘怀之地。
2
命悬洪水
转眼间,山里的工作走到了七月底。这个季节的祁连山是最美的时候。祁连红柳满枝嫩芽,蓬蓬勃勃,山坡上满地的野花竞相开放,三个来月的时间,我不仅习惯了山里的工作生活,也与指挥部的同仁们熟稔交往自如了。我会吹口琴,识点简谱,于是便把那支《我爱马场我爱马》吹了下来,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工地上的教歌老师。于是,每到傍晚,寂静的山谷里便有了歌声,沉闷的山林便有了些许的欢快。一切都是那样的按部就班,根本想不到夏季的祁连山里却也暗藏着意想不到的凶险。
第一期的工程部分完工了,唯有山口内渠首300米的地段都是巨石需要爆破,仍在艰难地推进着。山里的天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乌云密布,然后就是狂风暴雨,如注而至。这样的倾盆大雨往往接踵而来的便是山洪爆发,汹涌的洪水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路倾泻扑向山外。
那是八月的一天,我躺在帐篷里,听着山洪的咆哮声,心里一阵阵发紧。这时,传来指导员的声音:洪水太大,恐怕出危险,奉场部领导指示,我们随时做好向山上转移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渐渐地感觉雨小了,洪水没有再涨,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冒着大雨往山上逃。
清晨雨停了,走出帐篷一看:山洪将沟渠首处冲得平平的,几个月才挖出来的管道沟没了踪迹。河滩里混浊的洪水依旧在翻滚着,远处有一台抽水机斜歪在河滩对面较高一点的地方。这台抽水机是从外单位借来的,不能被洪水冲走。大家都聚在山坡上,望着湍急的洪水面面相觑。
有一条从山上往下引水的长长的钢管,一头高一头低地横架在河水上面,我们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商议决定顺着钢管爬过去,将抽水机固定住。顺着钢管由高往低爬过河,比较容易;但从低处往上爬回来,就不容易了。我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钢管下翻滚的激流,都在犹豫,不敢以身试管。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又凭借着自己的年轻,精力充沛,自告奋勇,打头阵,往回爬。
我抱住钢管一点一点往前往上挪,湍急的洪水在我身下半米的地方汹涌着,好像在嘲笑我,时刻要把我卷进它的咆哮中。激起的浪花已经打湿了我的衣服,仅仅挪了四米多一点,我就精疲力尽了 。下了一夜大雨,山谷里气温很低,而我却大汗淋漓,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糟糕的是还糊住了双眼,一着急一用力,眼前居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大伙的呼喊声,在鼓励我,别泄气,稳住神,加油!我定了定神,平稳呼吸,用尽全力继续向前爬,距山坡河岸还有一米多一点,我的身子一斜,双脚落到洪水里,那洪水的冲力让我无法控制自己,就在我几乎被洪水冲得就要松手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用力地把我从水里拉了上来,将我甩在山坡上。我趴在草丛里,浑身松软。后来我才知道,是大车班的孙师傅救了我一命。而我的那些伙伴们谁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了,他们绕道几个山头,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才回到了驻地。
这是我在祁连山白石崖山口里的第二次遇险经历。
山口里的暗渠经过一年的修建终于完工了。第二年三月,我们又来到白石崖山口,这一次场部发动了全场各连队的职工参战修建山口之外的明渠,终于在全场职工的努力奋战中,清凉的山水流到了各个连队,解决了全场人畜的饮水。
3
故地重游
花甲之年,我再次来到马场,参加马场建场60年庆典。再次踏上了走入祁连山白石崖山口的道路。昔日的草原已不复存在,满目是盛开的娇艳的油菜花,直抵祁连山脚下。山谷里静悄悄的,那条我们当年亲手修建的明渠已被洪水冲刷得面目全非,唯有地下的那条长龙——暗渠,仍旧在发挥着它的作用,向山外输送着汩汩的甘泉,滋养着马营滩这块古老的土地。
驻足在当年遇险的地方,我仿佛又听到了山风的呼啸声,洪水的咆哮声,听到了战友们的呼喊声,看到了当年全场职工会战时的热火朝天,红旗招展的景象。巍峨的祁连山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个走进它的人,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而走进它的人却在变化着:为解放苦难大众的红军战士,为豪言壮语献出青春的知青,都成为历史,而祖祖辈辈生活在祁连北麓的马营人却开始走出大山,甚至走出国门。如今这里成了旅游之地,正在以它的壮美迎接着四方的游客。
祁连山亘古永恒!
作者简介
遥望 本名吴长怀 北京知青,曾在山丹军马二场工作八年,后到河北邢台工作直至退休。
朗诵者简介
陈晓虹 67届北京知青,1968年赴内蒙(现为吉林省)突泉县宝石公社插队,1972年入党。曾就读于吉林工大,毕业后就职于长春七九三厂工程师。1992年返京,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