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心爱的罪魁祸首

心爱的罪魁祸首

◎ 朱成玉

妻子的手白里透红，柔若无骨，指如玉笋，细长娇嫩。手掌伸开，五根手指向手背微微翘起，手背上便现出几个小漩涡来，可爱极了。如此美丽的手，我只在东方古代仕女图和西方古典油画中的贵夫人身上看到过，现实生活中，除了妻子之外，再无第二个女人。曾经，她不无炫耀地对我说，“怎么样，是不是都可以去做‘手模’了啊！”

可是如今，这双手已经变得粗糙。尽管条件好了，做着各种保养，可是那些曾经的伤害，再也无法令那双手复原到当初的美丽。

追根溯源，我寻找到那一个个伤害这双手的“元凶”：

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贫如洗。妻子支持我，让我在家安心写作，她自己出去工作。大冬天的去一家啤酒厂刷酒瓶子，在外面一站就是一天，冰凉的水浸泡着妻子白嫩的手。从此她的手落下了后遗症，每每到了冬天，就会又疼又痒。

秋天，去农村替人家割稻子，一天能挣大概20元，在当时，这算是不小的数目了，为了每天这20元钱，妻子的手背上常常是被稻穗划出一道一道的口子。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常常“开导”，说她长得不赖，做老公的怎么会忍心让她出来做这么累的粗活呢？妻子听后一笑置之，并不搭话。

那时候没有电脑，所有的稿子都需要用手写出来，写好后还要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稿纸上邮寄给杂志社。为了减轻我的工作量，妻子主动承担起抄写员的工作，有一年冬天的晚上，由于长时间抄写，手竟然冻坏了。

看着妻子又红又肿的手，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妻子却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等条件好了都能养过来的。”

台湾诗人向明有一首诗，是写给妻子的：

一直忙碌如琴弦的

妻的一双手

偶一握住 粗涩的

竟是一把 欲断的枯枝

是什么时候

那些凝若寒玉的柔嫩

被攫走了的呢

是什么人

会那么贪馋地

吮吸空那些红润的血肉

我看着 健壮的我自己

还有和我一样高的孩子们

这一群 她心爱的 罪魁祸首

是啊，爱美的妻子为了我和孩子，做出的牺牲，又何止是一双手呢！

妻子在淘宝上又看中了一件衣服，喊我来看，我也说好看。可随即她又失望了，因为没有她能穿的尺码。这已经是这个上午她看中的却又不能穿的第七件衣服了。看着她难过，我说，不怕，明个儿我找裁缝师傅给你定做一件漂亮的衣服。

以前的妻子很苗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胖的呢？我想起来，刚结婚那会儿，是我们最困苦的时候，孩子出生，奶水不足，她就用开水烫开一碗荤油喝下去，靠这种方法补充奶水。妻子爱美，可是为了孩子，她不在乎让自己发胖。

我和孩子，是让她的身材变胖的元凶，让她的双手变“丑”的首恶。可是，她却用全部的力气，爱着我们。

我们是她心爱的罪魁祸首。

亲爱的，七夕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