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苑趣谈:谭鑫培一席话醍醐灌顶,刘宝全改木板大鼓为京韵大鼓

有朋友问笔者,京韵大鼓名家刘宝全的大鼓书这么好听,为嘛现在的人没几个喜欢听呢?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刘宝全的大鼓书究竟好不好听,全凭个人喜好,爱听的自然觉着好听,不爱听的自然认为那是噪音。这就跟听马三立说相声一个道理,马三爷在台上把“包袱”抖响,爱听的嘎嘎大笑前仰后合,不爱听的嗤之以鼻——嘛玩意儿啊,还不如听蝲蝲蛄叫带劲。他说这话,您也别急,这就叫萝卜咸菜,各有所爱,莫以个人的喜好约束他人。

笔者是天津人,属于爱听曲艺的那一类人,不但爱听还爱唱,甭管京戏评戏快板书,也甭管棒子坠子大鼓书,我是样样皆动,也样样疏松,说会唱也会唱,就是唱着唱着就找不着调儿了,好在我不敢当众献丑,只敢躲在家里唱,折磨的也只有老婆孩子的耳朵,没有影响到他人。

我收藏了几张刘宝全的老唱片,对于刘大师也非常的尊敬,我有一位老太爷,跟刘大师在民国时期交情莫逆,笔者就借那位朋友提出的问题,小叙几个有关刘宝全的段子。嘿,哏儿着哩!

刘宝全头一开始可不是唱大鼓的,他最初是干嘛的呢?告诉您吧,他是唱京剧的。拜在晚晴时节的京剧名家孙玉卿门下学老生,待至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登台演出,赢得不少喝彩声。

照理说就这么一路唱下去,备不住就能成为跟谭鑫培、余叔岩、马连良同等身价的名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舞台事故,让他愤而远离梨园行,改投了大鼓名家王庆和、霍明亮,一举成为大鼓行当的大家。

天津人有三绝,这个三绝可不是津门三绝的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狗不理包子,而是眼占一绝,嘴占一绝,耳占一绝,此乃小三绝。此三绝衍生自戏园子,天津卫的爷们儿听戏,眼贼、嘴快、耳朵尖,甭管台上是多大的角儿,但凡一个身段儿现了眼,又或是一句唱词走了板,当即喝倒彩,甚至于“飞”茶壶,丝毫不给角儿面子。

就拿马连良来说,就那么大的角儿,愣是“栽”在了天津卫。三十年代马老板在天津唱“王佐断臂”,兴许是唱得太嗨,居然把已经“断”掉的手臂忘了,他在台上将“断臂”一摇,可了不得了,台下立马“飞”过去三个大茶壶,骇得马老板赶紧退票赔罪,再也不敢接着唱,立马回了上海“深造”。几年之后,才敢再次赴津,伺候天津爷们儿一出好戏。

您各位别以为天津卫的爷们儿“事横”不讲理,给你叫倒好,拿大茶壶“飞”你,那是让你长记性,记得把戏学好了再上台,省得丢人现眼,这便是当时为嘛流行一句“北京学成,天津唱红,上海赚包银”的缘由。只要过了天津卫老少爷们儿的“法眼”,您老就等着发大财吧。

白话这么一大通,这便要引出刘宝全为嘛不唱京剧改唱大鼓了。

话说刘宝全身材高大,戏班子的行头穿着紧绷不得劲儿,靴筒留在行头外,显得十分别扭,于是他想要自己购置一套行头,结果一问价码,赶紧溜之大吉。价码太高,他掏不起,心里面不舒服,总嘀嘀咕咕这件事儿,于是把情绪带到了戏台上。

那一天,他演《落马湖》中的黄天霸,在念白“为何不抬起头来”之时,由于心里还惦记着行头的事儿,错念成了“为何头不抬来”。得!就这么一句,可坏事了,天津卫的爷们儿挑理了,二话不说,大茶壶直接“飞”了过去,热茶溅了一身,刘宝全羞愧难当,这出戏也唱不下去了,臊眉耷眼地回了后台,一气之下,爷不唱了!

就这么着,他离开梨园行,先后拜了大鼓名家王庆和、霍明亮为师,学唱木板大鼓。由于他有嗓子,加之底子好,没多久就声誉鹊起,成了大鼓名家。

咱必须说明一点,刘宝全成名时还没有京韵大鼓一说,刘宝全之所以能够成为京韵大鼓的奠基人,也颇有传奇色彩。有一回,他遇见京剧名家谭鑫培,两人相谈甚欢,不几日,谭老板派人拿着请帖邀请他到府上小酌。谭鑫培多大的腕儿,能得到谭老板的赏识,真可谓三生有幸。刘宝全赶紧置办礼品,穿得体体面面地登门拜访,并且对谭老板执弟子礼,以示谦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谭老板兴致很浓,当场为其介绍汉剧改编京剧的过程,其中讲到吐字发音上的种种困难之时,谭老板劝刘宝全将木板大鼓改为京腔演绎,这样的新型唱法,一定会吸引观众。

一席话不亚于醍醐灌顶,刘宝全欣然接受谭老板的提议,离开谭家之后,直奔弦师家中,对弦师说明要改变木板大鼓唱腔的想法,随即两人经由一番研究设计,把天津卫的土字乡音,一律改为京音儿,于光绪二十六年,即公元1900年,正式用京腔演绎大鼓书,这便是京韵大鼓的雏形。

后来,刘宝全又着实下了一番大功夫,把一些粗糙语句剔除,改为较为雅致的文明用语,如一些带“粉”的段子,比如《独占花魁》、《挑帘裁衣》干脆弃而不用,而将《丑末寅初》、《大西厢》以及三国水浒的段子保留下来,将唱词加以改编,再配合上大武生惯用的身段儿,火得一塌糊涂。

据余叔岩说,刘宝全好学,会“偷”,从武生泰斗杨小楼的身上“偷”了不少东西。有一回,余老板去看刘宝全的《一门忠烈》,刘宝全唱着唱着,冷不丁使了个身段儿,余老板一眼瞧着,这正是自己在《宁武关别母》一场中用过的身段儿。余老板当即拍手叫好,跟身边的朋友调侃:“瞧见了没,我又丢了一手!”

您瞧,刘大师一个“偷”字,学会了多少能耐吧。

好了,行文至此,就此打住吧,接着说下去,恐怕说一天一宿也说不完。再说这类文章少有人感兴趣,正如笔者开头所写,喜欢的朋友看着带劲,不喜欢的朋友看着烦气,而偏偏多数读者属于后者,与其写多了也没几个人看,索性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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