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报||赖子的诗【纸刊备选作品（79）
关注中国诗歌报（中诗报），用文字温暖人生！
请关注
作者简介：赖飞明，笔名赖子，浙江省作协会员，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作家》《十月》《诗选刊》《四川文学》《星火》《山花》《江南》《诗歌月刊》《时代文学》《现代青年》《浙江日报》《文化月刊》《延边》等刊物报纸发表作品。
一、风声
冬季的风比平日更硬
也更锋利
山里像多了个醉鬼
吹着口哨
落叶不断聚拢，灰烬四散
这不断倒塌的草木之气
已从稀疏的树枝
浸染天边燃烧的一角
这还不够
噼噼啪啪的树枝在风中抽打
林山禅寺，僧侣诵经声
通过风递过来
深山叶落
空了许多
为接下来的大雪准备的
寒鸦终于从鸣叫中
跳出来
一群跟着一群，把深山抱成一团
没有风声
被鸟紧抓的树枝
什么时候能放下高傲的心
二、 晨读
光晕漾开
星星读一颗，少一颗
树叶翻转，露珠一粒一粒
拨着读
读得潮湿、生涩
清风一路读
一路纠正自己的读音
南腔北调的
孩子们读书声像上岸的鸭子
争先恐后但响亮
那些诗词像是
蚱蜢从书中跳出来
多么调皮
连芳草丛林也藏不下她的足迹
我起了大早
为赶上一场久违的晨读
对于一个习惯昼起晨伏的人
真好，我从山脚
一直读到山腰
因为读错一句
我罚自己在松下站了很久
三、承继
你从没对我提起你的父亲
那个叫“赖光助”的人
是我扫墓时才发现的
我倒的酒略少
话也不多，从何说起呢
我甚至忘记你带我来的情形
多年了，你也能理解
世间，就这点事
就这点情
但我想问问你
并告诉你
这些年，我一直忙碌
却没好的收成
大儿求学在外
小儿还在腹中
这都是你未曾见面的
有时想想，你爷俩挺好
有了照应
茶园之上，天高云淡
两支香烟，渐次明灭
四、欠下时光的酒帐
下坡时，一只卷毛狗
盯着我，叫得紧
像我是它认识的一个坏人
我盯着它，直到它瘸着腿离开
那一身的毛，杂乱、肮脏
拐弯处，老妇人走得轻
像一阵微风
一头白发被风吹得
像蓬生的野草
如果阳光更烈些
就要点燃，她的后事
大致这样，我遇见的
另一个我，有为自己壮胆，
警惕的叫，
也有被狗吓着的
妇人的步子
彼此却连个招呼也没有
万物在春风中陶醉
醉后，抬腿走人
嘿,这一笔笔糊涂的酒帐
由谁来背
五、当我两手空空
我已经透支
银行所存的一片天空
彩霞因躲债
藏进童年的记忆里
大雁，这早起的追债专家
一次次徒劳来回南北
空荡荡的天堂
剩下了清唳雁声
和我远眺的目光
我的目光
已经被银行当做抵押
再也无法专注
一朵枯了的矢车菊
风吹过，我的花圃
拆了吧
连天边的篱笆
连大海的浪花
一个无产者
揣着辽阔的虚无
一个虚无主义者
揣着石头
就不怕被追债的人跟踪
六、罗汉松
沉浸于钢丝的角力
有时，忘记自己是棵树
忘记生长，但不会忘记抽叶
斫下枝，用豁口证明
心里的痛，那被捆绑的身躯
一生也无法放平
带着怀恨，成就
审美的节点
有时，一棵树会含着一枚钢钉
死去，汁液渗出，有清香
一棵树与一根钢丝
要一辈子比比谁活得长
谁最终矫正了谁
一只蚂蚁，在钢丝行走
试着弹响树内部的旋律
七、日记本
夹在日记本的故事
树叶般黄了
凡是美好的开端
都避不开枯燥的结尾
我习惯，把树叶夹在书中
为故事推进埋下伏笔
有时，忘了再翻开
就把第一次回眸
当做最后的告别
那些记下的文字
多年后，大都成为逃兵
一本散架的日记本
像溃败的战场
而树叶还在，如旗帜飘扬
八、群山颔首
记得，在半山腰
我们说起，彼此目前的处境
接下去，只有一条路
走到顶，走到黑
“不像山脚，只要迈步
都有一个方向”
林间鸟鸣起伏
催促着越来越沉的脚步
到了山顶
落日滚下，正好压断枯枝
群山抖落余晖
它要抱着自己沉入暗夜
九、夏日
不再寄希望，此刻的乌云
会捎来天边的果实
闷雷不是想要的
但闪电已抓住河流的湍急
一条河，眼看就要被自己吞没
浪花跃起
凭一己之力，挑起水流
泡沫堆积
但需要再碎一次
一条河，有时也把整片天
含在嘴里
古稀之年
索尔仁尼琴回到俄罗斯
异议者，不仅要有河流般激动的舌头
“还有上帝之笔”
十、但愿
溪水的祷告，看似激荡
却类似呜咽
在浙西山麓，送走每一个浪花
都要说：别怕
那是从山岩熬出来
是曾从悬崖跳下的
心其实都碎了
可谁知道，归宿
在哪
消失在洪流之中
神看不见，言慧珠悬挂的白绫
曾在《天女散花》飘过
……
但愿，远方
都有埋葬的好位置
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