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整本书阅读”专栏(四)赵括:谈兵的高手 惨死的败将

“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赵括传【导读】“纸上谈兵”是一个我们很熟悉的成语,它往往用来讽刺那些空谈理论,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或者比喻空谈不能成为现实。我们都知道这故事的主角是赵括。赵括纸上谈兵致赵兵四十万被秦兵坑杀,责任全由赵括来担吗?赵括之外,谁还应担责任?【原文】(一)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后四年,赵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攻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①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赵王不听,遂将之。(二)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①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②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何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终遣之,即③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王许诺。(三)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①,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详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博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余,几不得脱。赖楚、魏诸侯来救,乃得解邯郸之围。赵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①约束:盟约,规约。这是一个古今异义意。现在多为管束之义。【鉴赏】由赵惠文王到孝成王,赵奢已死,还是廉颇、蔺相如支撑赵国,在新将领上,赵国是后继无人。一句“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便把廉颇给换下,孝成王是否太草率?敌方知赵括“纸上谈兵”,赵王反而不知,看来孝成王毕竟幼稚。【注释】①胶柱而鼓瑟:这是一个成语。用胶把柱粘住以后奏琴,柱不能移动,就无法调弦。比喻固执拘泥,不知变通。注意太史公的笔法。孝成王信秦人的离间计,以赵括换下廉颇,反对者有三人:一为蔺相如,言其“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二为其父赵奢,以为赵括把战争说得太轻松了,并预言“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三为赵括的母亲,以赵括和他父亲对朋友、对钱财和权势的态度论断出“括不可使将”,甚至说出“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的话。——三人反对,孝王仍坚持,既表现出孝成王的刚愎自用,更为后文赵括军败埋伏笔作铺垫,激起读者阅读兴趣。这是太史公的所运用的艺术手法。①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亲自捧着酒食侍候吃喝的人。身,亲自;饭饮,酒食;进食,省略了“酒”,补充应是“进食酒”。②无敢仰视: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的。这几个字的情感色彩要视语境而定。如巨鹿之战中诸侯将士“莫敢仰视”项羽是惧怕,垓下之围项羽慷慨悲歌,众将士“莫敢仰视”是悲伤。③即:假如。同于上文“若必将之”之“若”。廉颇的战术是“固壁不战”,用时间来拖住远来的秦军,这是老将因形势所用的策略。赵括初来乍到,便“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纪律上变更,军吏上变换,一种改革立新的样子,未料白起一“佯败走”,赵括就中计了。在“军饿”之时亡命出战,一战便身死,而军亦亡。前文层层铺垫设悬念,此处不待言战争之惨败,读者心中自知。这又是太史公记事之详略法。“赵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太史公行文颇细密。此与前文“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相呼应。【文化常识】1. 胶柱而鼓瑟:用胶把柱粘住以后奏琴,柱不能移动,就无法调弦。比喻固执拘泥,不知变通。2.纸上谈兵:指在纸面上谈论打仗。比喻空谈理论,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也比喻空谈不能成为现实。【翻译训练】1.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2.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3. 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4. 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①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参考译文]1.秦军最忌讳、最害怕的,就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做赵军的将帅。2.大王仅凭虚名而任用赵括,就好像用胶粘死调弦柱再去弹瑟那样不知变通。赵括只会读他父亲遗留的兵书罢了,并不懂得灵活应变。3.战争,是关系将士生死存亡的大事,而括儿竟说得如此轻松容易。将来赵国不用括儿为将则已,若果真用了他,使赵国惨败的,一定是他了。4.当初我侍奉他父亲,那时他是将军,由他亲自捧着饭食侍候吃喝的人数以十计,被他认作朋友的数以百计,大王和王族们赏赐的财物全都分给军吏和僚属,从接受军令的当天起,就不再过问家事。【文段解读】司马迁写人记事,颇具艺术性。《廉颇蔺相如列传》记赵之将相,虽只标廉、蔺二人,实则也为赵奢、赵括、李牧立传。此五人合传,赵之将相与赵国历史面貌便呈现出来了。此传如标题,以廉、蔺为主,事迹较为详尽;赵奢、赵括、李牧为辅,较为简略。然其简略,非只述梗概而少实事概括叙述,而是一人以一事为主,表现历史事件的同时呈现人物面貌。这是司马迁记人记事的特点。赵括传记,去掉枝干,只记其长平之败一事。长平之败,先写廉颇数败之后“固壁不战”的策略,引出秦军“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的离间之计。围绕赵括代廉颇,既有蔺相如“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的评价,又有赵括父亲赵奢“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的判断,还有赵括母亲将其父母在朋友、金钱、地位方面的不同态度的对比,突出其“父子异心”,提出“愿王勿遣”的请求,甚至还说出“王终遣之,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的话。三人反对,终敌不住孝成王刚愎自用,于是秦之离间计得逞,于是赵四十万军队兵败而被活埋。由此可见,长平之败,罪责固在赵括,而根源仍在赵王。知子其如父、莫如母,蔺相如眼光亦如炬,无奈新君听不进他人言,葬送赵括与四十万大军的同时,几乎葬送了整个赵国。而在整个事件中,众人皆知赵括纸上谈兵,甚至包括赵国的敌人秦国,只有孝成王一人糊里糊涂,责任不由他来担谁来担。记赵括一人,把赵括形象写活;在写活赵括的同时,把当时事件完整呈现;呈现历史事件同时,笔墨所涉的相如、赵奢及赵括之母形象全出,司马迁笔力可谓强劲,可谓力透纸背。这是司马迁传记文字的特殊魅力。长平之战简略写,重点突出众人的反对,极尽铺陈之能事;赵括母亲“得无随坐”前后呼应,笔致细密,也是本文写作上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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