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界历史上,真实的李世济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世济老师,程派表演艺术家、程砚秋的嫡传弟子、程派艺术传人、国家京剧院一级演员、京剧名家、京剧大师程砚秋的义女、已故程派大家、有名京剧程派演员、曾被人称作“小程砚秋”、教育家、丈夫有名琴师唐在炘。
锁囊祭塔誉神州,妙曲仙音自砚秋。才艺何须多做作,一颦一笑也风流。
程派传统京剧《英台抗婚》首次恢复演出1979年。这是让中国的京剧观众最难忘的一年,消失了十几年的传统京剧开始陆续恢复演出,在京胡激昂、锣鼓翻天的剧场,每个人都被一种恍如隔世的气氛笼罩着,对过去的回忆和对现实的惊喜交织在他们心中。舞台上饰演祝英台的著名程派京剧演员李世济更是百感交集,这是她离开舞台十几年后第一次穿上戏装,千回百转、荡气回肠的演唱时常被台下暴风雨般的掌声淹没,在近乎无法自控的京戏中李世济完成了演出。然而,当她充满激情的向观众谢幕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台下是灯一照,白花花的头发呀,这些老人场场都来看我的戏吗,我的观众这样我能维持多久呢在台上,怎么能够使得这些观众头发慢慢地从白花花的变成了灰色,然后变黑色,越掺越多,黑头发观众多了才行啊,她一夜没有睡。曾几何时,喜爱京剧的观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迷恋京剧是时尚和流行的代名词,而今天当京剧艺术获得再生的时候,黑头发的年轻观众却消失了,对此李世济百思不得其解。为了了解黑头发们的兴趣和爱好,李世济参加了当时流行的音乐会,听年轻人唱歌,之后又重新审视了自己为之呕心沥血的京剧艺术。自己看到我们的京剧的缺点,就是太死板了,你把那个眼泪什么都住肚子里咽,不行的,他不要,他不接受。你看梁山伯、祝英台逃走就完了,这是很说明问题啊,他们要求奔放,他们要求就是演员要演人物,有血有肉,不能太像过去那种我们所理解的古人就捂着肚子什么都含蓄,不行。
对于一个与京剧结缘四十年的艺术家来说,这样的感悟是令人痛苦的,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中,李世济敏锐地感到了京剧艺术正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要想找回观众,就必须改进和创新,答案是简单而又明确的,但是一切又该从何做起呢。经过两百年的发展,京剧艺术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而又相对固定的表演程式,因此要想在小小的舞台上有所创新绝非易事。经过长久的思考,李世济决定从塑造人物和丰富情节入手,加强剧目的欣赏性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年轻观众,而她所有的尝试就从刚刚恢复演出的程派名剧《英台抗婚》开始。被誉为“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嗓音独特并创立了独树一帜的程派唱腔,他的很多剧目都以唱功见长,有的戏甚至从头到尾都是一种唱腔,这虽然体现了程砚秋超越常人的功力,但也令很多观众难以感受其中的魅力。《英台抗婚》就是这样一出戏,西皮唱腔贯穿全剧,虽然段段优美动听,但是却缺少波澜起伏。李世济同与她合作了四十年的两位琴师丈夫唐在炘、老友熊承旭一起反复斟酌,在《英台抗婚》的“哭坟”一场中加入了一段悲愤凄凉的反二黄,于是唱腔的变化丰富了人物的情感。这最初的改变是微小而谨慎的,在全剧当中,李世济改变的仅仅是两个小段的唱腔,而唱词还一字未动。不久,李世济又向前迈了一小步,在同样以唱功为主、情节相对简单的《文姬归汉》中有一个蔡文姬与儿女生死离别的段落,李世济加入了两个全新的唱段,戏是好看了,但是会不会得到观众的认可呢。熊承旭言:“这一关也是不好过的呀,怎么呢,有的人就已经听习惯了,你一这么唱,老腔调就这么唱的,你非要把它动了,我要编一个我的新腔,编个什么,这得让人家认可。你不认可,程砚秋不是这么唱的,话多了,你这个就不好进展了,这时压力就很大。”果然白头发的指责出现了,有人说她破坏了传统经典,有人说她背叛了程派艺术,更有甚者说李世济连程砚秋的弟子都不是、根本就没有资格谈什么对程派的继承和发展。这最后的指责不禁让李世济感到一丝悲凉,因为这的确是她几十年来一直内藏于心的伤痛。
抗战胜利后的上海,1945年。抗战胜利后的上海虽然还没有恢复东方巴黎的璀璨,但是已是一片歌舞升平,无论是在高眺的洋楼里还是幽深的里弄间,时常会传出嘹亮的京胡和悠扬的唱段,那年的初秋程砚秋来到上海,在参加了一次票友演唱会之后认下了一个12岁的干女儿,小姑娘从五岁时就会唱“苏三离了洪洞县”,她的名字叫李世济。在随后的三个月里程砚向义女教授了程派的开蒙戏《贺后骂殿》,李世济出奇地刻苦,几乎每个星期就要穿破一双新鞋,对此即使是家人也不明白,过着小姐生活的李世济会如此执着。程先生也说,你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他真是把她当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你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执牛耳,执我程派的牛耳,她不懂啊,什么叫牛耳,那个时候你想12岁的孩子懂那么多吗,她就去问什么叫牛耳,牛的耳朵是怎么回事,人家才给她讲,她才知道,哦、给我这么高的荣誉。
由于李世济的嗓音和扮相都很像自己的义父,所以不久便被程迷们称为“小程砚秋”。得此殊荣的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拜程砚秋为师,长大后执程派的牛耳。然而,李世济刚一提出拜师就遭到了程砚秋的断然拒绝,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李世济趁着放寒假来到北京来到了程砚秋的住所外。她就在那里等、等、等,一等等几个小时,程先生从那个洋车上下来,那个时候是黄包车呀,他也看着她,头上是大雪啊,他也很感动,他也看看她,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自己说不出话来,自己嗓子堵住了,完了他摁了门铃,他就进去了,自己真是很伤心,她体会到什么程门立雪呀,真是程门立雪呀。尽管程门立雪也依旧没有改变大师的初衷,但是巨大的挫折却坚定了李世济投身京剧的决心。1952年,已经考上了医学院的李世济毅然弃学从艺,与被程砚秋称作“三剑客”的唐在炘、熊承旭和闵兆华一起组成了戏班正式下海。头一次他们就演出就是上北京了,大概是在1952年还是1953年,大概是在这个时间,到北京来演出一场,演得还挺成功的,打鼓的白登云都是帮程先生打鼓的,世济同志、她真有缘,这些所谓是头的尖的都对她非常好,给她很大的支持。
但是仅仅凭借友(有)人的支持还远远不能立足,票房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那是很难很难的,一晚上演出要花很多很多的钱,而自己初出茅庐,卖不出票去,对不对,每场戏都要赔很多很多钱,后来她家里赔钱赔不起了,就把她带回去了。回到了上海的李世济度过了人生中最茫然的一段时光,几年以后,李世济得到了一次与另一位京剧大师马连良同台演出的机会,她的演唱受到了马先生的青睐,不久李世济再次来到北京参加了马连良所在的北京京剧团,受到了马先生的悉心指导。当时的北京京剧团聚集了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等最著名的京剧大师,通过与他们的合作李世济很快从年轻演员中脱颖而出,这时的李世济总算在梨园界站住了脚,但是拜师未成始终是她心中的遗憾。1957年,李世济入选中国代表团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而程砚秋将担任联欢节的艺术评委,临行前周总理向李世济许诺,等联欢节结束以后将亲自为她主持拜程砚秋为师的仪式。她真是眼泪掉下来了,因为拜师是她向往已久的,而且她已经觉得绝望了、不可能了。总理说,我周某人请客,让你拜师,那是天大的喜讯啊,她想我的老师也是很欣慰的,因为周总理呀给我们拜师,程先生不会说拒绝的,自己看得出他的形态、高兴极了。从他们出发那天,他就开始给她说戏,他们就好像天上掉下来馅饼那样,不可能的事情实现了。
然而回国之后周总理、程砚秋和李世济经常天在各方,始终没有机会聚在一起,拜师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1958年3月9日的夜晚,李世济突然接到一个噩耗,一代大师程砚秋因心脏病突然发作、不幸离开了人世。真是五雷轰顶,她都不相信这是事实,你想,都几十年了,马上就要得到这个、就是破灭了的希望马上就要付诸现实了,来这么一下子,受得了吗,她就赶到了德国医院,说家人已经离开了,就是一个太平间。那个太平间特别讲究,程先生挺胖躺在一个床上,盖了一个白布,她拉开他的白布一看七孔流血,她两个亲人一个是程先生,一个是她的儿子,她亲眼见他这两个人都是七孔流血。这又是一段令人心碎的回忆,几年前李世济的独子不幸意外身亡,重创之下的老伴从此消沉了许多,而李世济却异常坚强地继续为程派的发扬光大而努力着。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只有生活中的强者才能更好地理解程砚秋,把握程派艺术的精髓,而李世济正是这样,无论在戏里戏外,她都无愧是程派艺术的优秀传人。当时50年前的那个冬季,程砚秋的离去让李世济一下子迷失了方向,而周总理的一番话又让她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她记得很清楚很清楚,总理跟她说,孩子啊,不要哭,化悲痛为力量,以后挑程派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你一定要振奋起来。但是年仅25岁的李世济该怎样挑起程派的重担呢,50年代的戏剧舞台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传统的剧目都被禁演,就连程砚秋最著名的杰作《锁麟囊》也受到了公开批判。但是艺术家们很快找到了新的创作形式,新编历史剧开始登上舞台。不久,李世济和丈夫唐在炘创作了《陈三两爬堂》,这出戏在唱腔设计、人物塑造和情节安排等方面都有很高的艺术成就,成为程派新戏的代表剧目。除此之外,李世济还参加了《南方来信》、《党的女儿》等现代戏的演出,在这时期不管是什么题材的剧目她都在忠诚地遵循继承着程师的风格。文革结束以后复出的李世济挑起了振兴程派的重担,尽管在改革的开始就受到了不断地指责,但她不仅没有止步,反而在对剧情和唱腔改进的同时又对演唱风格进行了新的尝试。传统旦角的演唱是华丽高昂的,然而程砚秋却天生不足,他的声音发自脑后,被人称为鬼音,但是程砚秋没有灰心丧气,经过苦练慢慢琢磨出一种新的旋律和唱法,从而开创了独树一帜的程腔。但李世济却天生一副洪亮的好嗓子,她虽然学习程派,但是并没有削足适履,她把握住了基本的艺术风格和发音方法,同样唱出了韵味十足的程腔。在演唱中,李世济揉(糅)进了马派的洒脱明快和美声演唱的发音方法,逐渐形成了明丽典雅、高亢激昂的艺术风格。熊承旭言,“从艺术上来讲,她的文化修养比较好,这个是从搞艺术上讲,在文化修养这一部分还是很要紧的,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徐城北说:“她首先是在唱法上,她借鉴了西洋美声唱法的发声,再加强很多对立因素上的对比,强弱、长短,明亮与暗哑,甚至于小嗓跟大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