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吹麦浪

    五月草软,木林葳蕤;稚子呼牛,田间垄上;麦穗新黄,麦浪层叠。
    风吹起层层麦浪,麦香悠悠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贪婪地大吸一口,弥留齿畔,沁人心田……
    我行走在五月的陌上。有狗在田埂上撒野,有狸花猫看不惯狗子的“泼妇劲”撵着它疯跑,我的眼睛里有金色光芒织成的地毯,那是阳光落在翻滚的麦浪上。
    麦田里绿中带着黄,黄中夹着绿。风来了,翻滚起一波接一波金色的麦浪,犹如丝绸般柔滑,坡连着坡,沟连着沟。麦浪肆意地在田间地头漫延流淌,淹没了远处的村庄。

    一夜枇杷雨中落,一觉天明又初晴。
    麦子从丝雨蒙蒙中走出,阳光正用它的温柔抚摸着麦子的额头,麦子颤颤巍巍地扬起穗尖,把麦芒伸向太阳,羞涩地回应着阳光的索吻。一场有关初夏的爱恋便走进了我的心窝。
    嗅着麦子特有的芬芳,贪婪的鼻翼,不忍释放沁人心脾麦清香,我沉醉在夏日的一片暖色调里。身心放飞在广阔的麦田间,我仿佛感受到了超然于世外的淡定和安详,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此刻,我震憾了。
    
    麦子,曾是回忆里一道不曾褪色的风景。
    偶尔会掐一串麦穗放在手里揉搓、揉搓,再捻出几颗麦粒放嘴里轻嚼,品味,然后陶醉,陶醉在亲手耕种带来的喜悦中……
    “娃儿嘞,靠自己种的粮食,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自己有才是真的有,不低头,不求人,活着心安。”娘总爱在我跟前絮絮叨叨这句看似无味却又意味深长的话。
    平淡的生活没过多久,父亲的去世娘就跌进了无穷的磨难之中。
    
    种小麦,家里没有了主劳力,再加上农忙家家无闲人,指望不上谁帮忙耕田犁地,娘只能靠着锄头来翻地,费时费力,痛苦被无情地延长。
    那段时间,娘又正患贫血病,挖几锄地就直直地昏到在地上。磕上松软的泥土算是走了大运,只肿包不流血;磕上坚硬的泥巴或石头上,额头、嘴角鲜血直流。待清醒了点,抓把干土敷在伤口上,算是止血药。双手撑起摇晃的身子,硬是一锄、一锄把两亩地翻完,种上麦子。
    岁月的剪影里,时时想起娘瘫坐在地头,脸上那种茫然失措又渴求希望的神情,让我终身无法释怀,原谅自己。
    每每怨恨亲戚朋友们为什么不帮一把,娘就平静地对我说:“娃,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难处,别人不帮你也是理所当然。要记住,人最大的靠山只能是自己。”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对亲戚朋友们我都耿耿于怀,心里埋怨了千百遍。人到中年历经种种,却又释然,人家根本就没有帮你的义务。
    恩怨,终究是要遗忘的。
    时间会改变一些东西,就像麦子一样,从青会变成黄,然后变成餐桌上的美食。也许,不负光阴就是最大的善良。
    一只麻雀飞来,立在麦穗上,麦子忍受着负重,纤细的摇杆依旧坚挺着。麦子、鸟雀,让我想起那些年的娘,深陷泥沼,却又努力的活着。
    
   人活着,别怨叹当下所遇的困难,要知道更黑的夜晚,也有人见过;更苦的日子,也有人在过。无论身处何地,都要自己活成一道光。
    风似乎知我意,将沉甸甸的麦穗翻卷过来。我也学着娘的样子,揉搓几颗麦粒放进嘴里轻嚼,青色的浆汁,糯糯甜甜,满嘴生香。我心中不自禁生出些许踏实和喜悦来,又是一个丰收年!
    我在四季奔走,我在随遇而安,我在落地生根,他乡容纳了肉身,却安顿不了灵魂。
    我想唯有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那麦浪翻滚的地方,才是我灵魂皈依的地方……

邹謇,代表作《淡淡的槐花香》,《四月青阳》。多家平台签约作家,多篇文章纳入中考题库。生性淡泊,有故事,有信仰,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世人皆醒愿我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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