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丨李颖：那片花开（3）
巴蜀之地
那片花开
（3）
文：李颖 & 图源：堆糖
春节的脚步随着人们的期盼越来越近，元旦过后，新年就算正式走入人们心中。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年吃的米面、粮油和柴火。腊肉、香肠是家家户户首选和必备的年货。十里八乡，只要有人杀年猪，老远都能听到猪歇斯底里的叫唤，人们对年的盼望感觉又近了一步。腊月八吃腊八粥更是娟儿和妹妹最盼望的。
母亲一早就起来准备，她先把胡豆、豌豆、黄豆、等用水泡上，再把挂在竹杆上的腊肉取一点下来，切成胡豆大的肉粒，又砍了几匹腊八骨，切成一小断一小端。准备停当后，吃过早饭，她就在灶膛里架起榆树疙瘩煮起来。火烧得旺旺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轰轰”的响声。它们载歌载舞，为节日增添不少喜悦。待锅里饭沸腾开来，再退一些柴火，用文火慢慢熬煮。一会儿，香醇的味道从锅边争先恐后往外挤。妹妹守在锅边，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像猫爪。连平时爱玩的游戏也失去了吸引力，生怕自己一离开，排骨就被人偷吃。待饭八九成熟时，再放上蔬菜，盐巴，再熬一会儿。眼看午饭时间一到，揭开锅，一大锅浓浓的、芳香四溢的腊八粥便成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热腾腾的饭香混着酒香，把寻常百姓家的喜悦与快乐展现得淋漓尽致。父亲喝着高粱酒，就着腊八粥，脸上红通通的。此时，喜悦和幸福随醇香的米粥，组成庄稼人最浓的烟火与亲情。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喜悦随粥溜进肚里，在眉梢眼角展现出来。
在小孩子们眼里，过了腊月八，就看见年向大家招手了。腊月八一过，时间像流星划过一样快，眼睛一眨就是一天。家家户户更忙碌了，屋里屋外的清洁大扫除被提上日程。娟儿和妹妹负责房前屋后的大扫除，姐姐负责除杂草，淘通沟渠和瓦房顶上的落叶和天花板上的灰尘、蜘蛛网等的清理。她们怀着对年的期望和虔诚，仔仔细细地清扫着。在农村有种说法：大扫除扫得越干净，预示着来年运气越好，干什么事都畅通无阻。
今天天气很好，一大早，母亲和姐姐天不亮就起来洗棉被，因为晚上等着要盖。房前屋后和山坡上挂满了洗过的蚊帐，像无数的帐篷和幕布，更增添了年的味道。村里到处都是杀猪的热闹声，猪歇斯底里的叫声，吸引着孩子们的脚步。杀了的年猪，家底厚的人全部留下来自己吃，腌成腊肉，开春后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不会为没有吃的而苦恼。家底薄的人，除了留下少许猪板油、骨头和肥肉外，全部都要卖掉，为了全家人的吃穿和用度。
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户户忙得团团转。娟儿和母亲一起，忙着准备初一到十五的蔬菜和粮食。母亲给她们准备了丰富的零食：炸胡豆、炒瓜子、炸红薯干、炒南瓜子。父亲和哥哥忙着洗门窗和桌凳、贴对联。在农村，对吃饭的时间很讲究的，午饭一定要赶在十二点之前吃，来年一年四季的运气才会比别人好。所以，娟儿怀着虔诚和快乐的心情和大家一起忙里忙外。刚把饭菜端上桌子，噼噼啪啪的火炮声便陆续响起来，伴着一家人的说说笑笑，年来到了。过年这几天，到处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对联，挂着大红灯笼，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人们身着崭新的衣服，穿梭在各个院子，或喝茶、聊天、或玩扑克。小孩子们则三五成群，比谁的衣服好看，谁的压岁钱多，谁的零食好吃。娟儿开春后不久就要参加中考，母亲给她做了一件红色的花布棉袄，想为她讨个喜庆和好运。穿上崭新的衣服，娟儿显得更标志、清纯可人。她把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扎成一个马尾，充满了朝气和活力。母亲望着出落得清秀脱俗的女儿，自豪地笑了。过年这几天，母亲不允许娟儿看书，带着她到处走亲戚，娟儿美美地享受到节日的温暖和快乐。
初七一过，开学的日子不远了，她忽然好盼望快点开学。春节终于在娟儿的期盼中姗姗而去，接到开学通知的那天晚上，她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起得早。吃过早饭，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初春的早上，天气有点微寒，娟儿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一阵微风拂过，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清爽。这熟悉的乡间小路，才二十多天不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树木的嫩芽从老死的枝叶间蹦出来，一些不知名的花儿露出了羞涩的脸蛋。山坡上，一树树桃花、梨花、杏花，开得羞羞答答。几只燕子在她头顶盘旋着，“嗖”的一声，转眼间就掠过山头不知去向。娟儿惊奇地望着这一切，想大声地喊叫，内心很是激动，整个身子像要飘起来，被喜悦包裹着。她仿佛来到一处山花烂漫的草地上，蝴蝶、蜜蜂绕着她轻歌曼舞，她闭着眼跟着旋转起来。
忽然，刚子的呼唤把她从梦幻中惊醒，娟儿不好意思地说：“你来这么早？”
刚子说：“你也早，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娟儿小声说：“我也是。”
在他们脚下，有一片油菜花开得正艳。朵朵金黄、明艳、饱满、娇羞艳丽，想要把所有的魅力展现出来。蜜蜂、蝴蝶在花间穿梭不停。娟儿身上绿色的外套，和金黄的油菜花相得益彰，衬托得她更加清秀、迷人。刚子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地牵起娟儿的手。他顺手摘了一朵油菜花，戴在娟儿头上，娟儿像从菜花中走出来的仙子。刚子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好像要将她刻在心里。
娟儿被刚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嗔怪道：“看什么呀？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刚子深情地说：“你太迷人了!我永远都看不够！”
娟儿的脸更红了，仿佛片片红霞飞在她脸上。
刚子牵着娟儿的手，漫步在金黄的花海。从此，他们青春的记忆里，学校这一片油菜花，铺天盖地的黄。娟儿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娇艳和芬芳，她绿色的衣裳在金色的花海中，是那样青春飞扬。在这里，在故乡的山头，两张年轻的脸惊艳了彼此的时光。刚子那深情的目光、刚毅的脸庞，如那满地的金黄，永远驻进了娟儿的心房。他们青春的情怀里，故乡的山水洒下他们一见倾心的浪漫遐想。娟儿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刚子无限的柔肠。他们牵手的温暖，迷醉了朝霞与夕阳。她们纯洁、美好的情谊如故乡山头绽放的油菜花一样灿烂耀眼。
接下来三个多月的时间，娟儿和同学们每天像打仗一样。各门功课早已学完，全面复习已经开始，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考试、练习，练习、考试，她像一架机器单调而重复地旋转、旋转着。娟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巨大的罩子罩住，罩子慢慢地聚拢，连呼吸都不畅快，人也消瘦很多。刚子看在眼里，心里很心疼。
这天上晚自习前，刚子约娟儿出去走走。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山上，望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刚子深情地说：“这段时间复习，累了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压力太大，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
娟儿扬起略显疲惫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柔声对刚子说：“你也要保重身体，我相信你也行的。”
“你准备报考什么？”刚子关心地问。
“师范，圆了父亲的愿望，也是我的梦想。”娟儿动情地说。
刚子看了看娟儿，有点犹豫：“我想读高中，上大学。我们家里的男孩都上了大学，我不能落后。”
娟儿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痛，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但看到刚子询问的目光，她佯装开心地说：“好啊，读大学好，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你还要吃三年苦。”
“我一定会为你祝福的，加油！”娟儿真诚地说。
两只年轻的手默默地握在一起，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读懂了希望和未来。此时，满山的油菜花在落日余晖中更加美艳、瞩目。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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