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你早!
最先醒来的,是穿县城而去的洛河水,它不厌其烦地奔流,逐一叫醒两岸的庄稼,山恋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子民们。醒来,就是清晨了,这座小城又要开始喧闹,置于生活的豁口。人老去多少?记忆消匿多少?而小城依然有亘古不变的节奏和韵味,它不会因时过境迁而改变,它,守侯了内心,虔诚,执着,让我们在疲惫不堪时,还可以安放灵魂,稍作休憩。
甘泉,你早!当太阳还走在湛蓝的穹顶之下,你已经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彰显出黎明前的温存。清晨总是从我们家的阳台先开始的,从这个角度,可俯瞰大半个甘泉城,如果遇上好天气,可以一直望到太皇山麓,望到万倾良田。
每一天都是新的。我突然从喉咙处抽出这么一句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改变或许是不经意间,潜移默化。甘泉在变吗?影剧院拆了,如今正在建一个“人生广场“;西门坪一带到处喷上了“拆“字,一些旧的院落,巷道即将告别;还有,那曾经颤抖着坐在大门口听我唱歌的老头老太,也已去世多年,如今,他们(她们)的孙子或重孙辈正在大门外贪玩,孩子们屙屎屙尿,而大人们追着给喂饭,不远处,阳光碎了一地,夏花落了几瓣。
此刻,遥远的灯笼山上的高音喇叭正滚动播放几首爱国歌曲,悠悠扬扬,顺便也把山坳青草与露珠的气息传递过来,将耳朵反复的洗濯。哦,清晨,我们多像孩子刚刚惺忪,从梦呓里挣开,这大地,这山峦,这河流,怀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好,迎接我们这些慵懒的人。
早晨六点多的时候,大街上出奇的安静,批发门市鞋店百货公司都还紧闭铝合金帘门,只有各个早餐店开始和面,备料,倒腾煤气罐,整理蒸茏。甘泉宾馆与美水饭店的人行道上有成群的操着外地口音的游客鼻梁上架着太阳镜或者屁股后拖个拉竿箱,谈论着什么,或许是大峡谷的美景,或许是在当地遇到的一件有意思的事,或许是远方的亲人和挂牵。
不知从啥时侯起,医院对面的广场边上形成一个早市,有附近的农民或小商小贩很早就占领了好的摊位,乡下来的嫩绿玉米棒子和青翠欲滴的豆角挤在一起,不时掀起的讨价还价声让这个清晨更加逼仄。优秀的家庭主妇们必须要到这里来,为一家人的菜篮子米袋子油壶子操心劳神,她们有时走忙了就穿着藏花睡衣,趿拉着拖鞋出来,让这清晨的质地丰沛了许多。看上去这里的菜疏还算绿色,并不像朋友说的那样危言耸听。他说他在陕北乡下见过一位菜农,说过这样一句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城里人命真大,那菜上打了那么多农药,也没见药死的。无可考究哦,甘泉是陕西省绿色无公害蔬菜生产基地县,这块牌子如今还立在210国道过境路旁。但愿,这些城郊的农民信守承诺,不敢愣松地往上喷药,万一不行,咱好商量,一次少打些,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死的慢些。死的慢些,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到图书馆瞅了一眼,还没开门,索性去了中心广场,老年人明显比年轻人多,忧患意识导致的现象。吊单杠,跳了三次没抓到杠;压腿,上了四次腿没够到规定位置;球了势了,又僵硬了许多部位,七拧八闪的,反倒大板裤差点从肥硕的屁股轮廓脊线上滑落,一摸,早上临出门时怕上火揣了一瓶矿泉水,怪不得裤腰一直下坠,去球,一下丢到草丛里。还好,没几个人,要不走光了可不得了。得了,还是快走慢跑吧,砖家们讲一分钟只要达到120步就可以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有熟人问:全文,好长时间不见你了,今天咋记得锻炼了?我说:这几天拉肚子么。
我不是第一个踏进清晨的人,这很惭愧,那些等待我的花,会因我的迟到也错过。从明天起,我该早点起床,起码比枝头的那些鸟呀雀呀要早,这样,我会得到相对完整的一个早晨,它第一个拥抱我,送来祝福!
在甘泉,我是个异乡人,它逐步在接纳我,默许我,容我伤感或气馁,容我反抗和违悖,没有,它从来没嫌弃我,给予我慰藉与力量。
摄影|高华
编辑|木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