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为保护儿女,母亲撞死家暴的父亲,却成困扰儿女的噩梦
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曾说过:"全世界的母亲多么的相像!他们的心始终一样。每一个母亲都有一颗极为纯真的赤子之心。"
大多数的母亲愿意为儿女付出一切,但是儿女们却不一定都能够意识到或者认可母亲的所作所为。有时极端的母爱会促使母亲作出些极端的行为,这却容易引起儿女们极端的恨。母亲拥有赤子之心,而儿女却总在爱中掺杂很多杂质。
《一夜》,也叫《那一夜:母亲成了杀人犯》,是由日本导演白石和弥执导的一部电影,于2019年在东京上映。一夜,并不是说电影只讲述一天晚上发生的事,而是那一夜发生的事对剧中的人物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产生的影响。
电影从母亲与子女关系的角度出发,表面看是在宣扬伟大的母爱,本质上却是在从这种人类最根本的关系类型出发探讨人性。母亲与子女并不会因为有了血缘就有了彼此间无私的爱。这方面的人性与其他社会关系下的人性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母亲的无私和宽容最终会选择原谅子女。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由田中裕子饰演的母亲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大树、雄二和园子。她与丈夫开了一家出租车公司。丈夫希望孩子们未来继承他的家业,继续经营出租车,而母亲则更倾向于让他们追求自己的梦想。对于孩子教育上的矛盾以及父亲对儿女的强烈控制欲,逐渐使得家庭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激化。这种心情不通畅使得丈夫心中积压了大量的负面情绪,加上丈夫又有喝酒的爱好,其酗酒现象变得越来越严重。而每次酗酒,丈夫都会不顾一切地殴打妻子及孩子。电水壶等一切可以见到的东西都会成为他家暴的工具。
在一天雨夜,丈夫又喝醉了,又不顾一切地打了妻子及孩子们。母亲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丈夫买酒回家的时候开着出租车将丈夫撞死了。撞完人之后,她又探了探丈夫的鼻息,趴在丈夫身上哭了一会,心中还有所悔恨。但是想到他对孩子们做的那些事,她的心里又坚定了下来。弄完这些,她回到家中,大声告诉儿女们她做的事,并宣称:"因为爸爸伤害了你们,所以妈妈杀了他";此后我要去自首,等十五年之后没人再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再也没有人会打你们了,以后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可以自由地活下去了,可以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所以妈妈现在感到十分骄傲"。
说完这些,她跟随自己的弟弟丸井开车前往了警察局自首。在她离开的时候,孩子们感到无尽的难过、害怕、迷惘、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恨意。雄二甚至将她当晚所说的话都录了下来,后来每次听都会心中感到无尽地愤怒。儿女们的不舍驱使他们开车追赶母亲。在雨夜的车上,他们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又起了些兴奋。园子高兴地说自己可以去上学学习理发了,大树说雄二可以去当作家了。
在这一夜,他们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惨剧,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无尽的情绪和想法在他们心中滋生。这一夜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这一夜让他们永生难忘,也让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转眼十五年,母亲依照约定返回了家中,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十五年后,当园子与大树在家中打打闹闹时,一个打扮地得像登山客一样的女人敲响了屋门。当园子与大树开门时,他们认出是自己的母亲。不过两人的反应却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反而是立即将门关上,心中惊慌不安。大树则给雄二打电话,惶恐地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赶紧回来。
原来田中裕子饰演的母亲刑满释放后,并没有立即回到家中。就跟当年她所说的一样,她要等大家的对此事的讨论平息之后再回去。十五年是她定的期限。在这期间,她其他地方到处打工,做过很多工作。头发斑白了,人也有些老态龙钟了。她依约回到家中,可是儿女们对她却已经非常陌生了。
园子对哥哥说,她为什么回来,我们已经习惯没有她的生活了。园子本想自己可以到学校学习理发师,可是却因为母亲曾经做过的事,承受不了学校的流言蜚语,不得已退学了。无奈之下,她就在酒吧中成为了一名女招待。她的梦想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得以实现。
惊慌失措的大树此时已经结婚了,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是他却因为种种原因正在与妻子闹离婚,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在外地的雄二倒是成了一名杂志社的记者,与他的作家理想差不太远,但是他却因为没有新奇的稿件混的并不是很好。他写的企划被上司否定,认真做的采访却无人看。他郁郁不得志。为了让自己能够一鸣惊人,他准备将母亲之事写成文章发表。为了与众不同,他还特意将十五年的报道主题改成了"圣母杀人案",特意强调母亲是杀人犯这个点,而否定了母亲的伟大之处。
尽管大家都貌合神离,但是母亲还是留了下来,雄二也赶了回来,一家四口还是住在了一起。
母亲的回归成为所有矛盾的导火索,她被儿女们当作事业失败的原罪
母亲回家之后,没有子女询问她在监狱中经历了什么,没有人问她受过多少苦。儿女们关心的首要还是他们自己的事。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是雄二。
雄二从外地赶回后,他看到母亲,没有想象中的久别重逢,反而是非常冷淡地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进入了屋里。当母亲问他为什么去外地时,他则厌烦地向她抱怨,说因为你的事,我被逼得离开了这里。言下之意是你做的这些事,让周围的人对你指指点点,我被当成是杀人犯的儿子,怎么在这里混得下去啊。浓浓地嫌弃和怨恨之情溢于言表。在对母亲所做的事上,他更倾向于母亲行凶的过程,而不是她保护孩子的目的。他恨父亲,同时他也恨母亲。
母亲想要开车为公司帮忙,在倒车时差点压到他。他回去对哥哥、妹妹说,自己差点被母亲撞死。毫不吝啬其嘲讽和怨恨。他骑车去父亲坟上查看,不是为了扫墓,而是为了写小说提供素材。路上车子坏了,他脚上踩到了很多泥。他将脚底的泥都蹭到父亲的墓碑上。当时公司经常被贴指责其母亲杀人的传单,其实也是出自雄二之手。当大家想要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时,他坚持说要拍下来给母亲看看。他所做的这一切配上他冷漠、忧郁的表情,典型的无情无义。
大儿子大树性情看似温和些,但是内心深处也一直对母亲有很深的责备。开始他只是疏远母亲,后来母亲的出现导致了其本就不好的夫妻关系更加加剧。他跟其妻子结婚时说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但是这次他妻子来跟他谈离婚的事,她看到了其母亲。后来,她又知道了大树母亲杀人的事,心中非常愤怒大树这样的大事都瞒着她,不告诉她。其实她还是有意与大树继续过下去的,而大树也有意与她和好。一次大树拿着礼物准备与妻子和好时,她指出了其母亲的事。她情绪激动地指责他,没有告诉这件事。她要求女儿改名字,尽量不要让女儿受到其奶奶的影响。
大树心中很乱。一提到他母亲,他就有种爱恨交加的情绪,这仿佛是他的一个禁区,为此他表现得非常激动。妻子还想争取,这时情绪激动的大树打了妻子一个耳光。大树的母亲最是看不得家庭暴力,她上前制止了大树。大树却恶狠狠地对她说:你难道要跟害父亲一样害死我吗?而在旁边的园子也上前来,说母亲没有资格指责大哥,没有资格掺和到他们家庭的事情中来。
小园其实是对母亲表现得最为亲近的一个孩子。虽然她心中对母亲也有芥蒂,但是并不像雄二那么深。她虽然也指责母亲,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不很排斥的。
儿子们的表现牵涉到一个关于罪与罚的问题。母亲确实犯了罪,但是她已经为此坐过牢,为此颠沛流离了大半生,为此荒废了年轻岁月。她已经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但是在儿女们看来,母亲对他们同样有罪,而这种罪并没有得到惩罚。这种罪包括其杀人犯的身份让他们遭受的各种白眼和指责;包括她一直以此为傲,而不知反思;包括他当年抛弃了年幼的他们,自己离去。这种罪是无法用法律来惩罚的,这是一种道德上的原罪。
儿女们虽然对母亲有怨恨,但是同时还有感情,并非真正麻木不仁
园子是表现最感性的一个。她后来主动到母亲的卧室里陪她。她告诉母亲,自己不喜欢抹茶刨冰是因为当时母亲刑满释放时她为了等待母亲吃的就是这个,她没有等到母亲。雄二要把母亲的事写成小说,是她最早发现,并联合大树指责他不应该这样做。雄二指责母亲时,也是园子护着母亲的。
而大树心中其实对母亲也很眷恋。他与妻子吵架其实就是因为她说母亲是杀人犯。在雄二的问题上,他跟园子总是站在一起。
雄二虽然表现得很冷峻无情,但其心中其实也有对母亲的感情。母亲曾跟他讲过一件事。当年他偷杂志被人家抓住,母亲为了不让人家报警,主动承认是自己让他买的,只是忘记给他钱了,然后还了人家杂志钱。此事之后,母亲又给了他一个礼物,就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录音笔。他时时握着这个录音笔,其实这就是他对母亲的一种依恋之情。
也正因为这种剪不断的亲情,电影才没有让情节走向彻底冷漠对立的方向,而是有了一种以重获亲情而结尾的可能。而这种可能才是真正的母子关系。
堂下先生质问儿女,儿女们认错,破碎的家庭终于复合
堂下先生原先是一名帮派成员,后来他洗手不干了,于是来到大树他们家的出租公司上班,老老实实地开出租车赚钱。他还提前预支了很多钱给儿子。但是他后来却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发现他的儿子竟然又卷入其中,还帮助帮派运送兴奋剂。他大声指责儿子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儿子却反过来指责他。堂下先生觉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自己的儿子没有出息,却反过来怪罪自己。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当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开着出租车,拉上不情愿的大树母亲,准备一起开车沉入河中自我了结。他觉得他们非常像,都是被孩子认为是多余的、没用的人。
不过堂下先生的这一举动却让大树、雄二他们急坏了。他们心中对母亲的依恋之情在这种紧急的时刻完全浮现了出来。于是由雄二开车,三人紧紧地追向堂下的出租车。就在堂下的车眼看要落入河中时,车被雄二高超的车技拦了下来。
雄二对堂下非常生气,堂下对这个孩子怨恨母亲的举动也很反感,两人互相扭打了起来。堂下先生愤怒地指责雄二:"你们这帮不懂父母心的臭小鬼,你把父母当成什么了。失败了是父母的错,不顺心也是父母的错,反正什么都是我的错。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就满意了?"这个"我"已经成了他跟大树母亲的共同代指。这句话揭示了电影的主旨。这是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待子女们的行为,揭露了子女们的不纯心思。一切不满根本上其实还是在于子女自己,而子女却将所有责任都推给父母。
听了这些话,大树、雄二都低下了头。尤其是雄二更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声。他说自己写母亲的事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好的题材,实在不知道事业该如何重新开始。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事业不顺利。
事情挑明了,一方愿意低头认错,一方又愿意选择原谅。大树一家经过这件事终于重归于好。电影最后,园子兴冲冲地给母亲理发,一家四口拍合影,母子三人目送雄二离开家。一幕幕温馨的场面终于结束了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的情节和画面。
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就是把美好而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郭沫若先生说:悲剧以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和悲惨结局为特点。《一夜》这部电影到底算不算是悲剧呢?如果按照悲剧的定义,它中间部分属于悲剧,结尾部分又不属于。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看法。
其实仔细观看完这部电影,虽然结尾有温馨的画面,但是那种父母的无奈一直都让人无法释怀。是父母选择了原谅,选择了退让,选择了不再计较,才有了最后完美的结局。难道非要等到父母要面临失去性命的时候,子女才去真正进行反省和承认错误吗?为人子女者真应该看看这部电影,好好反省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