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看宋史(14):契丹的危机—婆孙之战
1、我们不想去见她
这几天受欧洲杯影响,历史都没空写。前几天睡的晚,端午节值班还得自己开车,搞的感冒了,虽然只1天,好了又去核酸检测,花了半天时间。
今天接着来,上次写到耶律德光死在河北栾城县的一片小树林里,死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下。这也很正常,他正值壮年,生个病,别人也不敢问他有什么话要留。怎么了,你这是咒我死吗?
不过也没关系,耶律德光死了,皇帝的继承人早立了,不是皇太子,而是黄太弟。别看耶律德光在外面风光无限,打打杀杀很少打输,20年间,他做的比他爹耶律阿保机还漂亮,给契丹带来了空前的繁荣。
就说燕云十六州这事,虽然有很大运气成分,毕竟是德光一手拿到的。从此,草原上什么沙尘暴,暴风雪……契丹人再也不怕了,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游牧民族,而有了稳定的产生方式——农耕。
风光无限的耶律德光回到家里,就是个孙子。德光不是妻管严,但也算妈宝男。这事不怨他,就他那妈,当时放眼契丹全国,就没人不怕,强如耶律阿保机都怕她。
有一天,耶律德光回家,述律平说:“儿子,凡事都要未雨绸缪,要想远点,妈给你选了个继承人”。
德光说:“璟(耶律璟,德光儿子)儿年龄还小,过几年再立太子不迟”。
述律平说“璟儿还小,我选的继承人是你弟弟,耶律李胡”。
耶律德光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反驳了。述律平接着说:“挑个日子,册封你弟为皇太弟,为了服众,再给他个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样就没人不服了”。
现在德光去世了,家里有已经钦定的继承人,皇太弟耶律李胡。
可是,大军却停在小树林里不走了。
耶律德光的这支部队,集中了南院大王,北院大王等高级官员,皇帝虽然死了,但也不至于乱。但是大家不敢回去啊!
想想之前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今天对这个说先皇想你了,明天问那个你思念先帝吗?这些被问的人,基本都被送去见耶律阿保机了。
现在他儿子死了,现在回去,保不准她会问谁,德光走了,你想他吗?想到这里,大家后脑就发凉。
而且,家里还有个皇太弟耶律李胡。经过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几十年的经营,现在的契丹,已经从原始部落进化为一个真正的封建王朝了。可是,那个耶律李胡的思维,还停留在原始部落阶段。这人的喜好就是给人黥面、或者把人扔到火力,好点的扔到水里。(别吃惊,原始部落就是这样,200年后,铁木真部落攻伐的时候还会把人扔到油锅里)。
也许正因为耶律李胡身上有更多契丹原始人的影子,她那个老妈述律平才更喜欢他。毕竟几十年,从一个原始部落到封建王朝,从草原游牧到农耕群居,这个转变太快了。述律平没法阻挡,但她可以怀念过去。
因此,述律平更喜欢这个小儿子,不待见那个被汉化的大儿子。一个好好的契丹人,没事不去骑马打猎,整天捧本书看?述律平见到就来气。二儿子耶律德光兼具契丹人的强悍和汉人的聪慧,述律平不讨厌也说不上太喜欢。
2、拥立新皇帝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叫耶律安抟(tuan二声)。
前面我们说过,契丹高官南院夷离堇耶律迭里被以炮烙之刑处死,再满门抄斩,罪名是“党附东丹王”。耶律迭里因为拥护太子被徐律平处死,满门抄斩。当时有一个小孩跑了出来,这个小孩就是耶律安抟。
这时候,耶律安抟在军中主管宿卫。他将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召集到一个叫做耶律兀欲的人身边。
这个耶律兀欲正是耶律阿保机大儿子,耶律倍的亲儿子,正儿八经的皇嫡长孙。当年耶律倍逃到南唐,除了书和一个嫔妃,老婆孩子都没带,这件事耶律德光做的很仁义,他将耶律兀欲当亲儿子养,封为永康王。
此时,永康王也随着耶律德光在军中,德光死了,耶律安抟指着耶律兀欲对南院大王和北院大王说:“家里那两个太吓人了,这里有个更合适的皇位人选,皇嫡长孙。我们为什么不选个更合适的人,要回去伺候那两个吓人的家伙”。
没有人怀疑耶律安抟的决心,因为他一家都被述律平搞死了。历史轮回,做过的事总是要还的,当年,述律平抄了耶律安抟的家,现在,就由耶律安抟来颠覆述律平吧。
有人还犹豫,毕竟家人都在漠北。但是想想家里那个吓人的女人和他吓人的儿子,大家咬咬牙,干了。
耶律兀欲被拥戴为新皇帝,开始出发,返回漠北。
述律平听到收到消息,气坏了。强悍了一辈子的述律平岂能坐以待毙,马上命令小儿子带领城防军和宫廷卫队去攻打耶律兀欲。
我们之前说了,这个耶律李胡就是个草包。即使他不是草包又能怎么样?带着一帮公安,交警,城管去打野战部队,这结果,有悬念吗?
耶律李胡大败而归,述律平更生气了,她决定御驾亲征,无论如何要把孙子的皇位抢过来给儿子,这可是连耶律德光都不敢反驳的皇太弟。
公元947年7月,述律平带领部队与北归部队在潢河石桥(今内蒙古巴林右旗西境)相遇。
面对自己的亲孙子,以及孙子手下的强兵悍将。述律平带着上次刚被痛揍了一顿的公安,交警,城管毫无惧色,她坚信,自己一定能赢。
因为,她从来没输过。
3、述律平的底牌
两军开战之前,述律平让李胡押着大批妇女老人儿童来到阵前,朝对面喊:“今天我打不赢,这些人陪着我一起死”。
没错,这些都是对面军中的家眷,多少年来,述律平就是靠着这招才没人敢惹。之前哪些最强悍的将军,仅仅因为述律平说先帝想你了,就痛痛快快地接受被干掉?绝对不是,而是因为述律平手里的底牌——他们的家眷。
现在,这一幕再次上演。这场战胜,表面上是耶律兀欲和耶律李胡在争夺皇位。实际,是述律平在向世人证明,契丹还是以前的契丹,是那个她说了算,所有人都必须服从她的契丹。
不管是阿保机的兄弟们、7部落首领、还是阿保机自己、儿子德光,不都得听她的吗?
现在怎么了?连孙子都不听话了?
思维还停留在原始部落的述律平,虽然感受到了这些年的变化。耶律德光这20年里,国家政治体系已经完善,官场被细分,同时权利也细分,再也不是那个一人做主的原始部落。但是,这种感知只停留在懵懂的意识里,述律平没有能力将这种变化具体化,她不承认这种变化。她还是认为,只有自己才能给契丹带来强盛和统一。
面对阵前的妇女儿童,这仗没法打,两军陷入僵持。估计这时候,两军除了最高统领,其他人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这是干啥呢?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么狠?
关键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叫耶律屋质。耶律屋质出身契丹皇族,他生性沉静、博学多识、重信守诺且临危不乱。一生历经辽太祖、辽太宗、辽世宗、辽穆宗、辽景宗五朝,是大辽第二个“以于越得重名”的功臣。第一个是耶律曷鲁,他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国二十一功臣之首。
人才,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展示的机会,但是机会来了,人才和凡人的区别就出来了。每个人都看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样搞下去,辽国要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了。
但是没人敢说,面对强悍的述律平,没人有这个胆。只有耶律屋质,有胆还有谋。他站出来,对述律平说:“战事一开,人心动摇,祸国不浅,以言和解,事必有成”。
述律平快70岁了,从一个分裂的契丹部落酋长的妻子,成为一个统一的辽国皇太后,她明白分裂意味着什么。耶律屋质继续说:“都是太祖子孙,皇位并没有移族,有什么不能谈的”?
述律平权衡利弊,决定先派耶律屋质去见孙子,探探口风。当了皇帝的耶律兀欲非常强硬:“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敌我”!
强者生存,这就是草原上的法则。兀欲已经击败李胡一次,现在他完全有把握第二次击败李胡。
耶律兀欲问:“即使你赢了,哪些家属你能救下来吗?李胡能饶过他们”?
一句话,军中开始骚动,无论胜负,只要交战,这满帐将士都将家破人亡。耶律兀欲不能不答应,和谈吧。
4、艰难的和谈
奶奶和孙子见面,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相互的问候,双方各不相让,和谈陷入僵局。年老的述律平先体力不支,转向耶律屋质:“你让和谈的,现在谈不出结果,你说怎么办”?
耶律屋质拿出一把算筹,抽出一支问述律平:“当年太祖薨,皇太子尚在,为何另立”?
述律平被揭了老底,但是没有发作,她平静地回答:“太祖遗愿”。
旁边的人心里呸呸呸,这个撒谎脸不红的老无赖。耶律屋质没有继续追问,拿出另一根算筹,问耶律兀欲:“太宗崩,你为什么不问问长辈,擅自称帝”?
耶律兀欲满腹怨恨:“父皇当立不立,所以去了别国”。这,就是他绝不向奶奶低头的原因。
耶律屋质大胜呵斥:“你父王舍父母之邦逃到后唐,这是人子之道吗?你见了太后,没有亲情,只知道寻私仇,这就是你的本意”?
不等耶律兀欲反应,耶律屋质转身太后:“你偏听偏信,什么事都要你做主。连国君交替都要你自作主张,这样还能和谈吗?应该立即开战”。
说完,耶律屋质将满把算筹扔在地下。开战,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包括述律平。开战就意味着父子兄弟,爷爷孙子相互砍杀,这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包括述律平。
她清楚的记得,阿保机当年因为兄弟叛乱,让百姓离乱受苦,这样的事,已经快70岁的她,要重演一次吗?
终于,这位倔强的老人屈服了,她哭着捡起一根算筹,奶奶的眼泪让孙子动容了,他也捡起一根算筹。
和谈达成了,但是更大的问题在后面,既然和解,就只能有一个皇帝。述律平最先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问耶律屋质:“和谈已经达成,那皇位属谁”?
这是一个滚烫的问题,回答不好能烫死人。你选中的不一定感激你,你不选的一定是你的死敌。
耶律屋质很平静:“太后若下旨李胡传位永康王,顺合天意,谁敢不从”?
耶律李胡忍不住了:“我还没死,为什么传位给他”?
耶律屋质冲着李胡笑笑:“你暴戾残忍,没人服你,何况礼有世嫡,不传诸弟”。这位是皇嫡长孙,有什么问题吗?
李胡还想再说,述律平拉住了他。完了,没戏了,就不要再这里丢人现眼了。一切在耶律屋质那句“太后若下旨李胡传位永康王,顺合天意,谁敢不从”?说出来后,就已经定了。
一场奶奶孙子,叔叔侄子、父亲兄弟相残的动乱终于终止了,凭借耶律屋质一个人的力量。这就是英雄,他看起来和平凡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到了历史的关键时刻,他会不顾个人安危地站出来,让事情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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