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怀古，阴错阳差的千古绝唱（叶平）

辛丑金秋，九月即望；十一长假，重游古黄州。首选地即黄冈市的标志景点——东坡赤壁。扳指算来，自1991年造访此地，迄今已过了整整三十个年头。虽然赤壁风光依旧，但赤壁景物和赤壁怀古的来龙去脉，却需要更加详细地梳理和感悟：火烧赤壁，苏东坡将错就错又何妨；凭古吊今，二赋一词成千古绝唱，不朽的华篇，已然刻入了中国人的血脉中。

黄州东坡赤壁

东坡赤壁，又名黄州赤壁，文赤壁，在距武汉东南七十公里的黄冈市黄州区，为国家3A级旅游景区。

出黄州古城的汉川门，北面一山陡峭如壁，因山石颜色赤红，故名“赤壁”，素有“风景如画”之美誉。

一块巨大的白色照壁遮挡住视野，照壁上刻有苏东坡泛舟长江的白色浮雕。

越过照壁，苏东坡在这里面对大江长天，衣髯飘逸，凝神伫立。三十年前后，我都曾在苏轼这尊高大的白色全身立像前驻足留影。因为这座立像表明，此赤壁必然与苏轼的名字相关联，但它是否就是三国赤壁大战之处所？

三十年前与我在东坡像前同框的，是我亦师亦友的黄冈藉诗人，时任黄石市教育局长的泽民兄。记得我那年还向泽民大哥请教过这个问题，可惜斯人已仙逝多年矣。

步入飞檐斗拱的赤壁正门乾坤阁，沿秦砖小路直上八卦桥。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苏学士虽然博学多才，但地理认知上却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三国的赤壁在武汉的上游，而黄州却在武汉下游。黄州的这个赤壁并非周瑜火烧曹军的地方。但是也有人认为，东坡先生是有意而为之，将错就错。

赤壁怀古的历史典故

“东坡赤壁”引出了一个阴错阳差成千古绝唱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我们游览东坡赤壁景区的历史背景。

北宋元丰三年（公园1079年），被卷进政治漩涡的苏轼 ，因“乌台诗案”被宋神宗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即使这样一个小官也是徒有虚名，他没有俸禄，全家人生活无着。在朋友的帮助下，苏轼弄到了一块面临东坡的山地开荒耕耘，为自己起了一个别号叫东坡居士。至此，人们开始把苏轼称为苏东坡。

在谪居黄州的4年零3个月中，除了耕耘劳作，苏东坡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游历壮丽的山河。黄州附近景点，比如江对岸武昌城的西山、黄州府的青草亭等等，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黄州城外的长江流水，更是时时吸引着苏轼。他常邀友人，乘船顺江而下，欣赏沿途的蓝天流云、江中白浪和绿树成荫的山崖。

黄州府附近，有座像红色鼻子伸到江里的山崖，当地人叫它'赤鼻矶'。黄州方言'壁'与'鼻'不分，外地人往往把'赤鼻'听成'赤壁'。唐代诗人杜牧贬谪黄州之后就曾听错，写了首《赤壁》绝句：'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只不过杜牧的名气没有苏轼大，此处才没有改称“杜牧赤壁”。

宋代诗人苏轼贬谪黄州也弄错了“赤壁”的地点。那天他与友人、四川绵竹籍道士杨世昌等乘船同游赤鼻矶。杨世昌善于吹洞箫，依着节奏为苏轼伴奏，苏轼则引吭高歌，抒发月夜泛舟的舒畅、怀古伤今的悲咽与精神解脱的达观，写下了千古名篇《前赤壁赋》。

三个月后，又一个月圆之夜，苏轼与杨世昌等三人游雪堂归来，仰见明月在天，俯视人影在地，风景清逸。苏轼等人于是乘小船渡向江心，任其漂流。怅惘之中，他写成了另一首名作《后赤壁赋》。

苏轼手书《念奴娇·赤壁怀古》

到了苏轼46岁生日那天，他再又一次邀集朋友诸人去赤鼻矶摆酒庆贺。酒兴正酣，一位名叫李委的秀才吹笛为大家助兴后，向苏轼索要诗词。风起水涌，心潮澎湃，苏轼想到了三国时期在赤壁发生的那场大战，借题发挥，即兴填写出这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风景秀美的黄州赤鼻矶，因苏轼的前后《赤壁赋》及《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绝唱而名冠天下，从此被称为“文赤壁”。清康熙末年更名为'东坡赤壁'。只不过因历史上长江多次改道，赤鼻矶远离长江已达二公里，早已无法看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美景象。

东坡赤壁游

走向东坡赤壁，这里充满着自然与人文气息。早在晋代至北宋初，赤壁矶头就建起了横江馆、涵晕楼、栖霞楼、月波楼和竹楼等著名建筑。

目前留存的建筑物，计有二堂（二赋堂、雪堂），三楼（栖霞楼，涵晖楼，挹爽楼），二阁（碑阁、留仙阁），一斋（慨然斋），一像（东坡塑像），一峰（剪刀峰），九亭（放龟亭、睡仙亭、坡仙亭、酹江亭、问鹤亭、快哉亭、览胜亭、望江亭、羽化亭等）。

赤壁古建筑依山就势，古朴典雅，具有浓厚的地方风格。赤壁碑刻，闻名全国，有历代名人书画碑刻近三百块，其中苏轼书画碑刻一百余块，居全国苏书碑刻之冠。

自唐以来，东坡赤壁一直是游览胜地，从古代李白、杜牧、王安石、范成大、辛弃疾、陆游、袁宏道等历史名人，到当代诸多国家领导人，以及国际友人都先后游过赤壁，并留下了诗词、楹联或书法手迹。

门楼。东坡赤壁的正门极为简朴，一如苏子的潇洒风格。

门楼两侧镶着雍正时黄州知府郭朝祚书写的楹联：“客到黄州，或从夏口西来武昌东去；天生赤壁，不过周郎一炬苏子两赋”，真实地道出了东坡赤壁的风貌。

留仙阁。正门右手的留仙阁，仿佛东坡大仙还留在此处。

留仙阁于清代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修建，苏轼生日（12月19日）落成。清末黄州教谕、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和书法家杨守敬手书的《留仙阁记》文和画石刻藏于阁内。

阁内嵌有著名的《东坡笠屐图》石碑。图中的苏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踏木履，形为“田夫野老”，可以想见当年苏轼被贬黄州时期“与渔樵杂处”的生活情景。

阁内还嵌有1960年代出土的苏轼乳母任采莲的墓碑，以及近代人绘画的《赤壁泛舟图》石刻。

二赋堂。迈入东坡赤壁的主要建筑——二赋堂，堂内正面嵌着苏东坡前后《赤壁赋》大型木刻，“二赋堂”匾额则是晚重臣清李鸿章书写。

辛亥革命领袖黄兴所撰对联这样写道：“才子重文章，凭他二赋八诗，都争传苏东坡两游赤壁；英雄造时势，待我三年五载，必艳说湖南客小住黄州。”

前堂木壁刻的《前赤壁赋》，1922年由近代书法家程之桢书写。前赋为楷书，字大如拳，豪迈俊逸，书法大有“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仙意。

背面刻有《后赤壁赋》为近代书法家李开侁书写。后赋为魏书，模仿索司空章草体，古朴苍劲。

三十年前后均曾在二赋堂前留影。三十年前同框者，均为苏东坡的铁粉。最右为我亦师亦友的游心超教授，湖北教育研究学界的泰斗，如今也早已跟随东坡先生云游仙境去了。正可谓“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穿越“天一方”。

碑阁。因阁内嵌有苏轼手书石刻而得名。

清光绪年间，四川人杨葆初在黄冈任知县，搜集苏轼书法名帖，“择其优者，摹成六册”，取名《景苏园》法贴，并刻于石，共126块。1925年扩建赤壁，嵌于阁内，系集苏轼书法帖之大成也。

古石塔。二赋堂西侧有一红石塔，高不足三米，结构简略粗糙，传说为赤壁建筑物中存时最久的实物之一。

坡仙亭。东坡赤壁的重要建筑物之一，匾额为中国佛教学会会长赵朴初先生题写。苏东坡集文学家之大成，他不仅是伟大的诗人，而且还是著名书法家、画家和美食家。学识颇丰，对佛道也有深入研究，所以被人称为“坡仙”。

亭内壁上嵌有苏轼亲笔草书《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以及告别黄州时创作的《满庭芳.归去来兮》。

东坡先生所绘月梅和寿星画像等，以及清代黄州知府郭凤仪速写的《东坡老梅》等石刻。

酹江亭。是赤壁之上面南的最为显眼的建筑物，取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中“一尊还酹江月”句。

亭内北墙嵌有清康熙皇帝临元代大书法家赵孟兆手书《前赤壁赋》书帖的石刻巨碑（碑刻上方有篆体《御书》二字）。墙壁还嵌有清人的多块碑刻，其中“寿”字碑多被游人临摹。

酹江亭上原可近观长江，如今已是竹林满目。

出二赋堂后门，在碑阁背后陡峭的北崖下，由西向东，由低到高，依次排列有剪刀峰，问鹤亭和栖霞楼。

天泉原名剪刀峰，1970年代赤壁维修时将剪刀峰改建为天泉。

问鹤亭建于同治年间，原名玩月台，取苏东坡《后赤壁赋》中道士化鹤、主客问答之义而更名。

《后赤壁赋》中，苏子写道：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栖霞楼。由茅盾先生题写匾名的栖霞楼，位于赤壁矶最高处，楼高四层，飞檐翘角，赤楹碧瓦，白石栏杆。

栖霞楼间还嵌有苏轼手书《黄州寒食诗》行书，为苏轼书法作品中的上乘。黄州寒食诗句沉郁苍凉又不失旷达，书法用笔、墨色也随着诗句语境的变化而变化，跌宕起伏，气势不凡而又一气呵成。所以元代鲜于枢把它称为继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稿》之后的“天下第三行书”。

更有趣的是，栖霞楼上用图文列出了苏东坡在黄州自创的美食：东坡肉、东坡饼、东坡豆腐、东坡鱼等等，原为苏轼在困顿之中的无奈之举，流传至今已成为黄州的特色佳肴。

栖霞楼顶俯瞰黄州城，早已看不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但是，赤（鼻）壁矶依然历历在目。

栖霞楼下来，顺着白墙小道前往东坡祠。

黄州纪念苏东坡的祠堂，始建于南宋年间，以后屡建屡毁。2010年，东坡赤壁景区的东坡祠改造工程完工。

《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千古风流人物”其实就是苏东坡。

东坡祠的隔壁是挹爽楼，建于1925年。苏轼的弟弟苏辙在《黄州快哉亭记》中有“濯长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云”的描绘，挹爽楼由此得名。登上此楼，遥望西山，则爽气扑面，心旷神怡感。

继续向下，走下东坡赤壁建筑所在的小山丘。

过亭廊，经樱花园，树木郁郁葱葱。

来到后院的赤壁碑廊。碑廊内镶嵌有25块石碑，石碑与墙面联为一体。碑上有历代诗人关于赤壁的诗词，由全国各地的现代著名书法家所书。

此为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的力作。

碑廊上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赤壁矶，以及我们在东坡赤壁景区尚未游览的几处著名古建。

坡仙亭至下方，为睡仙亭。北宋初年王禹偁始建该亭时名“睡足堂”，取唐代诗人杜牧“平生睡足去，云梦泽南洲”句中“睡足”二字得名。清代同治七年重修时，改名为“睡仙亭”，亭内有一石床、石枕。传说苏东坡同友人游赤壁时，曾醉卧在此。

睡仙亭正下方有赤色石壁上嵌有清代书法家钟谷所书“赤壁”二字，字大于斗，字迹雄劲朴实。左边为放龟亭，为赤壁地势的最低点，往古时期它直切江水。亭下水池中直径有一只约二米长的白色石龟，半淹半露，为赤壁景观增添一色。

根据《晋书》记载：东晋毛宝率将士6000人，于邾城战败于西晋，皆淹死于赤壁之下的长江中。毛宝曾在武昌买得一白龟，养之渐大，放诸江中。邾城之败后，养龟人投水自尽，如觉堕一石上，视之乃先所养白龟。这个故事，宋元以后就广为流传。明代郭凤仪在黄州任太守，在赤壁江边雇石匠凿一巨大白石龟，取名白龟诸。现在的放龟亭是清代同治七年重修，亭下的白龟仍然蹲伏于新开凿的水池之中。

东坡赤壁连同这座白色石龟，现如今成了自驾爱好者的打卡胜地。

遥望东坡赤壁全景图：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赤壁怀古，返程回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