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妮,给你颗糖吃/张慧珍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读小学一年级,几个村子里的孩子共用一个学校。由于我们村子在周围村庄算是最大的,所以学校就建在了我们村口。学校是有大概10间左右的瓦房围起来建成的,没有大门,村里村外的人员可以随意地进进出出,学校后面那条泥土路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地,泥土路的两旁栽满了梧桐树,一到春天,满树的梧桐花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那个时候,孩子读书和现在的目的不一样,处处奔着上大学去的,而是要求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往往是一边干农活一边上学,小学一年级上三至五年的都有。有时候,孩子不想上学了,就在大孩子的带领下一窝蜂地放学回家给家里的牛割草去了。所以,那时候上学都不知道是几点上课,几点下课。预备铃声一响,整个村子都能听得到,只记得听着铃声,看别的孩子背着书包陆陆续续从我家门前走过,我也跟着走了。没有一点压力,也没有人在意你成绩好不好,不比现在的孩子上学,家长和老师抓的比较紧,孩子的闲暇时间也都被各种辅导班沾满了,相比现在的孩子,那时候的我们真幸福。
教室里,老师让大声朗读课本,我们拖着长长的声调唱起了书。那个时候,读书就像是在唱戏,没有人会说普通话,老师教我们读书也只是把声调拖短一点罢了。同学们个个摇头晃脑,有的真的是在读“天书”,根本不知道哪一句在哪一页,一时间教室里唱声一片,有浑水摸鱼借着读书声调皮捣蛋的、也有大声说话的……
我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时不时的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黑驴叔左胳膊垮着一个用藤条编织的拾粪篮子,右手拿着一把铁锹朝我坐的窗户跟前走来。他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袄,下身穿了一件不蓝不黑的大胖棉裤,膝盖上面还有两个大洞,洞里都漏出了棉花,腰里胡乱捆着一个又黑又粗的布腰带,不经意间胸口还会露出黑糊糊的肉来。走过来后,他趴在窗口,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笑着说:“妮,给你颗糖吃。”就从他那只穿了一件黑棉袄且露着胸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脏兮兮的糖来,只见我的同桌——“运花”伸出她那脏兮兮的小手剥开糖纸塞到了嘴里。看着运花满嘴的甜蜜,急得我直流口水,读书的事情早已抛到了脑后,只羡慕那一嘴的甜蜜,黑驴叔看着运花吃完糖满心欢喜的笑了,继续拾粪去了。
运花是黑驴叔的第一个闺女,黑驴叔疼爱得很。
黑驴叔是我们村里的名人,一连生了12个闺女,大有不生男孩誓不罢休的架势,黑驴叔并不是重男轻女,也许是黑驴叔意识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吧,或者是碍于村里人异样的目光和说三道四的话语,没有男孩就被称为“绝户头”,老了无依无靠,可怜的很,计划生育也挡不住黑驴叔生男孩的决心,只记得计划生育风声紧了,黑驴叔便当起了超生游击队,一个人力架子车拉着老婆孩子东躲西藏,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随父亲转学到了城里,此后回村的次数就少了,时时听到黑驴叔又生了一个女娃,没法养活了,送人了。听说黑驴叔共有三个女娃送人了,再后来听说运花在16岁便早早嫁了人,再后来就听说黑驴婶子死了,至于死因我不太清楚,也许是过度劳累加上生活太贫苦了吧,总之,黑驴叔生男孩的希望破灭了,再后来听说黑驴叔也死了,死时不到五十岁,最小的闺女还不到三岁。运花作为长姐过早的承担起了做母亲的责任。
多年以后的今天,生活条件好了,每天都像在过年,各种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可是总觉得没有味道。特别是糖果,我最不爱吃了,想到黑驴叔的那一句“妮,给你颗糖吃”,顿时觉得甜到了心里,这哪是糖啊,分明是充满深情的父爱啊,这是在那个温饱还未解决的年代最好的食品了。
写于2017年1月11日夜
作 者 简 介
张慧珍,女,郑州某保险行业财务人员,平时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热情浪漫,喜欢真善美,相信世间美好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