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温润时光一壶酒/旭姗
梅与雪是绝配。窗外梅雪相映,屋内红炉煮酒,更是绝配。
氤氲着酒香的屋子不大,有亲人们围坐炉旁,香雾缭绕笑语扣窗,清贫岁月温情四溢,录音机里反复倒带《北国之春》。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因为没有羽绒服和雪地靴,没有暖气空调,冻肿的脚趾,皲裂的手成了大多孩子冬天的标志。在学校时的课间,同学们喜欢靠墙站一排,朝墙角拥挤,被挤出来的接在队伍最后,继续推挤,乐此不疲嬉闹取暖。上课时冻得哆嗦,特别是脚,猫咬般疼。如果有一个冻得受不了,开始跺脚,没等老师反应过来制止,全班同学便同时响应,一起跺脚,一时间声震如雷,灰尘四起。这时,老师基本不会发怒的。尽管如此,孩子们还是期盼着下雪,在如絮的雪里奔跑,让晶莹的雪花落在头发上、粘在睫毛上、融进嘴巴里,在雪地里踏出第一道脚印。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拿竹棍敲房檐下的冰挂,偷偷用舌头舔一舔,暗自回味夏天冰棍的滋味。
冬天有锅热汤就算是奢侈,足以诱惑我们的胃口。那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布瓦屋子里,铁皮红泥小炉,经老爸的巧妙改装,可以取暖,还可以烤馒头和红薯,人少的时候,它即是一方餐桌,中间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粉条白菜炸豆腐汤,偶尔飘几片馋人的肉。这要归功我巧手的母亲,虽然家里孩子多,经济拮据,她总会变戏法似的弄出美味热汤、可口饭菜。家里每月标准的“月光”,母亲倒不怕,“没事,咱吃萝卜,吃一节剥一节。你们正长身体呢。”父亲爱酒,从未断过,冬季里喝热酒也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爸爸和哥哥就是这样一对父子,喜欢煮一壶酒,放一把枸杞和三五块姜片。煮着喝的这种通常是黄酒,度数低,不醉人,有通经络、行血脉、温脾胃、散湿驱寒等功效。后来,热衷于喝这煮酒的人多了,家里更显热闹。
读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之后才知道,红泥小炉煮酒,红梅白雪对饮从白居易那里就已经开场了,一场比一场热闹,一轮接一轮延续,炉火还是昨日的温度,酒已不是当年那个味道。
父母性格开朗热情好客,每晚都有邻居在我家看电视唠嗑,炉火一直烧得很旺,映着一张张和善的脸。家里有只军用背壶,油漆已脱落,临睡前母亲用它在小炉上烧一壶开水,拧紧盖子,再用棉套套住,放进被窝,可以暖到天亮。没想到有一天,母亲正用它在炉上加热时,它像一颗炸弹,突然爆炸。那个威力不知有多大:我家窗玻璃碎了,隔壁阿姨家的顶棚震落了,四邻皆惊起。母亲晕迷在弥漫的烟雾里,满脸鲜血,被闻声而来的邻居们及时抬到附近的医院,抢救、输血,等上夜班的爸爸回来时,妈妈已脱离危险。
母亲捡回了性命,却在额头正中留下一个月牙儿,与包青天额上的月牙极相似,只是母亲额上的月牙儿是凹陷的。出院后,母亲淡然笑着说:是阎王爷不收她,在她额上做个记号,又被送回来了。
人生若是苦果,不如酿成酒喝。果真,在渐渐老去的岁月里,相依相随的父母每日对饮小酌,始终保持冬日煮酒的习惯,生活平淡而真实。
各自有了小窝后,我们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再回家,即使揣着钥匙也不自己开门,而是轻叩几下暗红色的油漆门,或者按响门铃。听到妈妈的声音:这回是谁呀?然后窸窸窣窣来到门后。
“家里有人么?”我在门外故意大声问。
“就差你了,还问呢!”然后就是一阵开心地笑。
妈妈身体较瘦,精神很好,动作麻利。总会在我们回家的这天,扎着围裙,在卧室、客厅、厨房之间愉快地跳着“探戈”。一趟托着盘子转过去,拿着扫帚转回来,一趟端着糖果转过来,清理垃圾转回去。席地而坐的孩子在游戏,热烈地争论。沙发围着茶几,聚集着儿子女婿。
最喜欢的还是圆桌中间那一钵沸腾的黄酒,加了冰糖、枸子、红枣和姜片。喝着多了一份甜略带一点酸,一股微辣,抿一小口在嘴里轻漾片刻,唇齿间溢满酒香,慢慢咽下,一股热流缓缓到达胃部,通过血脉流向四肢,手脚热乎了,脸颊也红润了。一壶老酒,聚集亲朋好友,温润着不褪色的时光。
饭后收拾停当,我和姐姐一起拱进妈妈的被窝,果真有阳光和妈妈的味道。姐姐突然问了一句:有多少年咱俩没一床睡过了?嗯,从你出阁吧,有二十多年啦。妈妈悄悄进来,在我们的被子上压一件大衣,动作轻轻地,怕惊扰我们。她退出房门的时候,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回家的感觉真好,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啊。岁月在春夏秋冬的交替中慢慢流过,人生在一场接一场地迎来送往里荒老。看着母亲从容不迫走向老去、却又无法阻止的脚步,我祈求上天:让那脚步再缓缓,让她老得再慢些,我们能再多些陪伴。
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心里一阵热乎,立即微信哥哥姐姐约起:常回家常相伴!明天回家围炉煮酒可好?家人围拢一起,喝出往日情怀。
作 者 简 介
旭姗,女,信阳杂文学会会员,文学爱好者,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近年来有多篇作品发表刊登于青年文摘网、中国散文网、凤凰网、《信阳周报》《信阳杂文选》《信阳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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