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程派名票高华:“若论辈分,恐怕还较程高一辈也”

 高华先生字实秋,原籍金陵。生于民前四年。屈指算来已经有三十四“公岁”了。自幼嗜平剧。天赋歌喉。15岁时初露演于南京青年会。第一次即挑大梁演大轴,戏码为《女起解》。同台者尚有杨畹农先生,演倒第三《坐宫》。及长,艺大进。对于程腔,心领神会,扮相秀丽,台风极佳。

 有人以为高实秋兄既唱程派,自必为程门弟子,此乃大谬。高之师承为通天教主王瑶卿氏。拜师大典系举行于民国二十四年,地点为古瑁轩王氏寓所,有相片为证。高称王老铁(即瑶卿之女)为师妹,而程砚秋则称“老铁”为铁姑姑,若论辈分,恐怕还较程高一辈也。

 据称当年之所以学程,是因为喜欢他的艺术,他的唱法。并且他的身材亦与程砚秋相若,唱青衣显得高了些。而程在台上的手、眼、身、法、步,确能展其长掩其短。跑起台步如飞鹤踏波,运转自如。水袖收展得宜,与众不同。此为其学程之主要原因也。

高华拜师王瑶卿之合影

 目前若论对程最有研究者,当首推高实秋兄。积数十年之经验,非特行腔吐字已入化境,即脸上身上已能窥其堂奥。看他给朋友说戏,即知其根底扎实。做工之细腻,表情之讲求,虽芝麻绿豆之微,亦必为之指出。真不愧为程派圭臬,菊坛之奇葩也。

 他生平最得意之作,即抗战胜利后,在上海与梅兰芳同台演出之两场义务戏。地点是在皇后大戏院。梅老板两天演出之剧目均为昆曲。第一晚为《游园惊梦》,第二晚《奇双会》。而高华两晚之剧目则均为皮黄。第一晚为《碧玉簪》,第二晚为《能仁寺》。梅之配演人员皆为战前之原班人马。而高之配演人员,则全部为程砚秋之原班人马,只将程砚秋易为高华而已。那次他的司鼓为白登云,文场则为周长华,皆为一时之选。因搭配整齐,且与梅剧团同台,每人都有要好之心,个个卯上,所以那一次演出结果至为理想。一位票戏的人,哪有比演出美满成功,更为“赏心乐事”呢?

高华与杨宝森合摄《桑园会》

 那一次的盛举是由当时沪上炙手可热的大员杨虎一手经办的。因为他要把梅、程两派,治于一炉以资号召。但那时于胜利不久,梅老板已有数年辍演,嗓音一时不能恢复,所以只能答应演昆曲。梅老板一向对于艺术态度严谨,无确实把握,绝不愿轻于一试。他敢唱皮黄戏,是在吊嗓半年之后。关于有武功的戏,是在加勤练工十个月之后,始敢为之。这些话都是梅老板亲口对笔者说的,它的可靠性是百分之百。以梅老板的工力以及他从事歌坛的多年经验,在一段长时间的休息之后,欲想重披歌衫,还须要十个月的加紧练习,方始有上台的信心,国剧上演之不易,也就可知了。

 梅老板尚且如此临深履薄,其他的人,又当如何的提高警觉呢?因为昆曲的魔力究竟不如皮黄,所以那次义演必须还要借重皮黄戏,同时其身份分量必须能与梅老板相埒,相得益彰,方能轰动九城。想来想去所以派大员到南京采取紧急措施,拉出高实秋兄来助阵。这样一来,一昆一皮黄,一梅一程,一伶一票,岂不是四美具,二难并的绝好宣传么?

高华之《御碑亭》

 但高华于闻听此信后则是一惊一喜,进退两难。喜的是搭配整齐,且与伶界大王梅博士同台演出,这是何等的荣幸。惊的是那次演出的责任重大,倘如因为自己砸了而影响大局,半世英名付诸流水,岂不对不起朋友。本有心婉却,又恐因此得罪人,反而不美;遂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唯一条件是绝不担承大轴。于是赶忙跑到上海与有关人员对戏。各方酬酢,忙个不亦乐乎。所幸那时他年富力强,无论有多忙,嗓子总是在家。结果演出圆满,颇得各方嘉评。尤以梅老板态度谦虚,处处落槛。所以和他同台,真是三生有幸。最后还和实秋兄合拍一便装照相,至今犹存为纪念,视为拱璧也。

高华与梅兰芳

 据实秋兄谈,票戏以来,最令其失望的一次,便是十六年前在台湾露演的一次。那次因为八七水灾变。事前既无充分准备机会,临时一切又无选择余地,戏码方面亦谈不上调配。前面徐露《金山寺》,大轴高华《六月雪》,十一时许始出场。两出青衣戏,连在一起,并无武戏或须生戏掺夹其间。等于吃西餐,来了一汤又一汤,岂不令人倒胃口。再者,所有角色,均系经指定者,既不排演又不对戏,完全是台上见的办法。此等演出,势难精彩。然既已被拉出,也只好勉为其难。故自那次之后,意兴索然,所以一直也没有再演了。

 实秋兄可谓才高八斗,艺冠群伦。非但对于平剧确有研究,即对于国画,造诣亦深。在友人家见其所绘工笔花卉,玲珑剔透,古意盎然。

(《齐崧先生文集》)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