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刘长卿
文字由本人根据郦波老师讲座整理,转载请标明出处。(图片来自网络)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群星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何当共读香云帙,最是诗情画意时。”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您和我一起共同品读一生不可错过的唯美诗词。
我们上一回讲了老杜的《登岳阳楼》,我个人以为老杜的《登岳阳楼》,还有他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晚年之作,可以说是唐诗由盛唐入中唐的分水岭。虽然老杜晚年已是中唐、已经“安史之乱”,于己而言,江湖漂泊,身世流离,“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于国而言,饱经战火、山河破碎,神州陆沉(神州:指中国;陆沉:陆地无水而沉。中国大陆沉沦。比喻领土被敌人侵占。)、吴楚东坼,可老杜就是老杜,诗圣就是诗圣,一联“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一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依然不自觉地透露出盛唐气象、大唐胸襟。可是老杜之后,盛唐便真的不在了,盛唐诗歌的那种“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的胸襟气魄也不禁顿然收束(收束,指结束;收尾。引申为约束。见汉 郑玄笺:“菅柔忍中用矣,而更取白茅收束之。”)。
那么唐诗由盛唐而入中唐,最能体现和代表这种转折的是谁的诗呢?我个人以为最典型的代表者,莫过于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与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今天我们就先来品读一下刘长卿的千古名作——《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诗云:“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我们在讲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时就曾经提到,写雪的千古名句中就有刘长卿的这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当然,我们在当时也提到了刘长卿这个名字的读法。从文字音韵、训诂的角度看,刘长卿确实应该是读刘长卿(liú zhǎng qīng),因为他的字不像岑参那样,没有留下字号来,他的字很明确地留下来了。他的字是字文房,这取的意义就是知制诰的意思。唐代的翰林学士加知制诰就可以替皇帝起草诏令,到了宋代,即便不是翰林学士,只要加上知制诰,也可以替皇帝起草诏令,所以这是德高位显之职。
而刘长卿(liú cháng qīng),当然也叫刘长卿(liú zhǎng qīng)了,他其实是慕司马相如司马长卿之名而取名,那么就更确定应该zhǎng qīng了。司马长卿其实也应该读长卿(zhǎng qīng),因为司马相如所字长卿也是因为他的偶像,他的偶像是蔺相如,慕蔺相如之名而字长卿,因为蔺相如为相是诸卿之长,所以就是司马相如也应该读作司马长卿(zhǎng qīng)。所以我们现在习惯了读司马长卿(cháng qīng)。而刘长卿严格说起来应该确实是应该读司马长卿(zhǎng qīng)、刘长卿(liú zhǎng qīng)。
不过我们在《白雪歌》那一讲里也提到,如果严格说起来的话,按照音韵学,岑参的话,还有曾参,其实从音韵的角度考量,应该是读zēng cān和cén cān的可能性更大。可是我们也讲了音韵学上的一个讹变的规律,就是当一种误读影响太过久远、太过大的时候,这种讹变的误读已经被广泛接受之后,语言学上讹变与从俗的规律,也可以按照现有约定俗成的读法来读。所以像现在很多字典里头注音,就读成刘长卿(liú cháng qīng)、司马长卿(cháng qīng)、曾参(zēng shēn)和岑参(cén shēn)。所以我们也入乡随俗,在这个字典没有彻底改为刘长卿(liú zhǎng qīng)之前,我们按照通俗的读法,还是把他读作刘长卿(liú cháng qīng)。
刘长卿自号“五言长城”,一生尤爱五言诗的创作,他的这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在唐诗由盛唐转中唐的期间,可以说是最为代表之作。这个题目,“逢雪”不用说,正好是一个冬天,大雪天;“宿”,投宿;“芙蓉山主人”,其实这里省略了,省略了芙蓉山主人家,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说“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家”?或者说“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居”呢?为什么要把后面那个家或者居、或者宅去掉?其实这很好地表现了唐人做这一类诗的一个很重要的习惯。不光是刘长卿的这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了,你比如说还有李白的《宿清溪主人》(夜到清溪宿,主人碧岩里。檐楹挂星斗,枕席响风水。月落西山时,啾啾夜猿起。),赵嘏﹝gǔ,赵嘏,字承佑,楚州山阳(今江苏省淮安市淮安区)人,唐代诗人。约生于宪宗元和元年(806)。年轻时四处游历, 大和七年预省试进士下第, 留寓长安多年, 出入豪门以干功名, 其间似曾远去岭表当了几年幕府。后回江东, 家于润州(今镇江)。会昌四年进士及第, 一年后东归。会昌末或大中初复往长安, 入仕为渭南尉。约宣宗大中六、七年(852、853)卒于任上。﹞的《宿长水主人》(白云溪北丛岩东,树石夜与潺湲通。行人一宿翠微月,二十五弦声满风。),顾况﹝顾况(生卒年不详),字逋翁,号华阳真逸(一说华阳真隐)。晚年自号悲翁,汉族,唐朝海盐人,(今在浙江海宁境内)人。唐代诗人、画家、鉴赏家。他一生官位不高,曾任著作郎,因作诗嘲讽得罪权贵,贬饶州司户参军。晚年隐居茅山,有《华阳集》行世。﹞的《宿山中僧》(不爇香炉烟,蒲团坐如铁。尝想同夜禅,风堕松顶雪。),还有白居易的《宿溪翁》﹝全名《宿溪翁时初除郎官赴朝》,“众心爱金玉,众口贪酒肉。何如此溪翁,饮瓢亦自足?溪南刈薪草,溪北修墙屋。岁种一顷田,春驱两黄犊。于中甚安适,此外无营欲。溪畔偶相逢,庵中遂同宿。辞翁向朝市,问我何官禄?虚言笑杀翁,郎官应列宿。”﹞等等,就是在诗题中只说寄宿投宿的主人而不说主人家,是体现对主人的那种敬重与感激之情。这种情感在一个家字的省略它背后的那种敬重感激之情,其实对理解这首诗而言,我个人觉得是蛮关键的,因为这首诗千古以来争议实在是太大了。
可以说,不过四句话,二十个字,但每一句都充满了争议。“日暮苍山远”,这个“苍山”到底是实指,还是泛指?如果实指,它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山,是不是芙蓉山?而中国古代就像杏花村一样,很多地方有山名曰芙蓉山。那么刘长卿所说的芙蓉山又到底在哪?“天寒白屋贫”,这个“白屋”到底是什么样的屋子?是被雪覆盖着的呢,还是就是茅草屋?而贫,到底是稀少还是贫寒之状呢?
“柴门闻犬吠”,到底是谁在闻犬吠?同样最关键的疑问就是“风雪夜归人”,这个“归人”到底是谁?是作者——投宿的人,还是芙蓉山主人呢?是主人家的人夜归呢?有关这些问题自古及今,不止是现代,古人就争议得比较厉害。不过,这也说明了这首诗的经典。经典作品就是这样,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相信每一位喜欢这首诗的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我个人也有自己的心得体会。那么我们就从头来逐字逐句地推敲一下。
先来看第一句:“日暮苍山远”。“日暮”,这一点好像没有什么争议, “日暮”就是薄暮时分、就是傍晚。但其实还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傍晚在诗词、在古文中统称为“日暮”,这里写到日暮,而那个傍晚未必是有夕阳的。可能是一个而且非常可能是一个暮色阴沉的傍晚,因为紧接着就是一个风雪之夜。至于这个薄暮时分、这个天气阴沉的傍晚风雪是否已来,这个很难说。主张已有风雪的人认为,正因为有大雪已落,所以远山被白雪覆盖才曰苍山,那么这里的苍就应该是苍白之意了;但反对者认为,如果在漫天风雪中,又如何能看到远山呢?而苍字的本意,我们在《诗经·蒹葭》里早就说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里的苍其实是深青色。所谓“苍天在上”。所以这种深色、深青色——山的深青色,和阴沉的暮色那种风雪欲来压抑的气氛是完全吻合的。
至于这个苍山到底是实指还是泛指,泛指则以为,若是泛指的话更能表现出诗人羁旅穷途的那种困境,所谓“山路远行,凄凄惶惶”,才更能引出下一句“天寒白屋贫”的意境来。而即便是实指,论者也有争议,他们之间也认为这个芙蓉山到底在哪?较为主流的观点认为,刘长卿所写的这个芙蓉山应该是在湖南桂阳或者宁乡的芙蓉山,因为通观全诗的意境与情感表达,论者多以为这首名作是和刘长卿的自己的生活背景息息相关的。刘长卿在大历八年前后,受鄂岳观察使吴仲孺(大将郭子仪的二女婿)的诬陷获罪,身陷囹圄,后来是因为监察御史苗侄明察秋毫、明镜高悬,才最终将刘长卿从轻发落,贬为睦州(今浙江淳安)司马。
研究者以为,这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写的就应该是刘长卿遭贬之后的严冬,既有走投无路羁旅之困,又有风雪夜归中的现实希望。这样说来,与他当时身在湖湘之地的经历倒是非常吻合。所以从知人论事、知人论诗的角度出发,我个人以为这里的苍山、这里的芙蓉山倒确乎可能是湖湘之地的芙蓉山。
日暮凄清、苍山深远,这是一个冬天的傍晚,风雪欲来,困于羁旅的诗人看到的远景如此,那近景又是如何呢?在人生的风雨路上饥寒交迫,又困又饿的诗人,眼看着天色将晚,风雪欲来,心中最迫切地渴望是找一个歇脚投宿的地方,于是他抬眼看到了山中的那户人家,也就是芙蓉山主人家。
“天寒白屋贫”,天寒对应日暮,白屋贫对应苍山远,可谓极其工整。天寒不用说,正是严冬时节,而白屋贫这个白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有人以为既然后面讲“风雪夜归人”,又说是“逢雪宿芙蓉山主人”,那么这个白屋当然是屋上因为有积雪,所以呈现出白色,所以才称之白屋。但古诗文中其实藏有白屋之典,《汉书·萧望之传》就说:“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这)恐怕不合乎周公辅佐成王时亲自求贤的礼节,表达对平民的敬意。﹞颜师古有注曰:“白屋为白盖之屋,以茅覆之,贱人所居。”意思是说,是用白茅草覆盖的草屋,是贫贱之人的居所。所以《汉书·王莽传》又曰:“开门延士,下及白屋。”颜师古又注曰:“白屋,谓庶人以白茅覆屋者也。”所以《孔子家语》也说:“周公居总宰之尊,制天下之政,而犹下白屋之士,日见百七十人。”
不光是史书中常用白屋之典,诗词中依然,杜甫有诗云:“老夫卧稳朝慵起,白屋寒多暖始开。”(出自杜甫《王十七侍御抡许携酒至草堂奉寄…请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老夫卧稳朝慵起,白屋寒多暖始开。江鹳巧当幽径浴,邻鸡还过短墙来。绣衣屡许携家酝,皂盖能忘折野梅。戏假霜威促山简,须成一醉习池回。”)而孟郊则有诗云:“青山白屋有仁人,赠炭价重双乌银。”(出自孟郊《答友人赠炭》,“青山白屋有仁人,赠炭价重双乌银。驱却坐上千重寒,烧出炉中一片春。吹霞弄日光不定,暖得曲身成直身。”)而与孟郊“郊寒岛瘦”并称的贾岛更有“樵人归白屋,寒日下危峰” 的诗句(出自贾岛《雪晴晚望》,“倚杖望晴雪,溪云几万重。樵人归白屋,寒日下危峰。野火烧冈草,断烟生石松。却回山寺路,闻打暮天钟。”),李贺的《老夫采玉歌》也说:“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采玉采玉须水碧,琢作步摇徒好色。老夫饥寒龙为愁,蓝溪水气无清白。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斜山柏风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可见白屋就是草屋,柴门白屋可见正是贫寒之士所居之所。
当然,白屋即便是白茅草所覆盖之屋,是草屋,但也不能就说没有白雪覆盖,也不能确切地说这时候就没有下雪。因为“天寒白屋贫”,这个贫又有争议了,一种说是稀少,一种说是饥寒之状,稀少是说眼中所见只有这一户人家,而饥寒孤冷是说在冬夜来临之际,这样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里,孤零零的白屋更增寒意。贫本是穷困之意,所以有贫寒之说,而且前面又说天寒,所以“白屋贫”更增贫寒之感。其实我以为这两说并不矛盾,其实正因为其稀少,其孤单零落,所以更增了这天寒地冻、夜色将临中的贫寒之意。所以两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从诗人眼中所见,即可反观诗人困于旅途之中心中的凄清与孤冷。
接下来的一联“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因为更有名,同样争议更大。“柴门闻犬吠”是谁闻犬吠,我以为这里不必争议,上联由所见写到下联所闻,柴门犬吠之闻,当然是人皆尽闻。是诗人闻犬吠也好,是主人闻犬吠也好,在这凄清孤冷的荒山野岭中,犬吠声起,其实人皆尽闻,便如死寂的环境中,有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所以接下来这句“风雪夜归人”问题就大了,那么到底谁是这个归人呢?我们按照前面的讲述逻辑,自然会以为,是因为诗人投宿,所以柴门犬吠惊动了主人,主人好客,又将困于旅途的诗人迎回白屋、贫屋之中,所以这里的归人就应该是刘长卿、是诗人自己。但反对者质疑说,诗人明明是路人、是投宿之人,怎么能称之是归人呢?归者,说文训诂说是原指女子出嫁,所以有“归宁”(回家省亲。多指已嫁女子回娘家看望父母。害浣害否?归宁父母。——《诗经·周南·葛覃》。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出曰来归。——《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宁,问父母安否。——《左传·庄公二十七年》。杜预注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明·归有光《项脊轩志》。)之说。其实亦喻指人生归宿,所以《广雅》又说:“归者,返也。”是回来的意思,故有陶渊明《归去来兮》之叹,所以诗人不说“风雪夜行人”,却说“风雪夜归人”。
我们从生活习惯出发,当然必须是指村里的人,或者芙蓉山主人家的人,或者就是芙蓉山主人自己归来才能叫“夜归人”。所以根据生活逻辑来推断,很多人主张这一联可能是另外一种生活场景,可能是诗人投宿的时候,主人并不在家,由他的家人接待,过一会儿,主人才回来了;或者是主人家有家人回归,甚至是这个小荒村中有村人回归。所以两联之间写的是两种场景,第一联“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说的是投宿之前的事,而第二联“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则写的是借宿山家以后的事。而且持此论者以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的时候,傍晚的时候,可能还没有下雪,而最后一句明确说道“风雪夜归人”,说明是到了深夜时分。所以持此论者以为从生活逻辑出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场景,大概更符合生活状态和生活原貌。
但我个人则以为不然,一则一个小的细节,“柴门闻犬吠”,狗大概是人类最忠实的伙伴了。在这苦寒的风雪之夜里,若是主人归来,主人家的狗又何必犬吠深山,作为警觉的柴犬,一定是嗅到陌生人的信息才会紧张地吠叫起来。但是也有人会说,可能是狗见了主人回来,欣喜地吠叫,高兴地叫,那也未尝不可。但在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外,能让天地之间皆闻犬吠,这声音反衬旅途的孤寂,透露一点生机与活力的消息,这种闻陌生人而犬吠的声音回响,大概更能切中诗人落寞的心境吧!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那个投宿之人能不能曰“归”的问题。我们刚才已说,从生活逻辑的角度出发看,诗人于风雪之夜投宿山村贫寒人家似乎很难曰归。但我们不妨假想诗人的场景,带入诗人的心境。不论诗人“柴门闻犬吠”的时候,听到狗叫声的时候,他到底是已经住下了还是没有住下,但当他写这首诗的时候,写这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的时候,毫无疑问他是已经住下来的,否则不会写“宿芙蓉山主人”。就是说他已经住下来了,也就是说写这首诗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住宿。所以在诗题里头不写“宿芙蓉山主人家”,要说“宿芙蓉山主人”是表达对主人的敬意与感激之情。
而住下来之后,诗人心中是怎样的情感呢?既然有感激、有感谢与敬重,那么他获得的一定是温暖、安宁,以及从困苦中脱离出来的幸福感。当这种温暖、安宁与幸福糅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很容易感受到一种人生的追求,一种被称之为归宿的感觉。虽然诗人确实是过客、是行人、是路人,但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这个荒郊野外,如在人生的困境之中,在交寒、在饥寒交迫之时,能找到一个同样是贫寒的白屋,一个可能同样是穷困的山村人家,但有一茅草屋可避风雪,有一炉火可见光明,有一碗粥可解饥寒,有一杯水可润心灵,我想那时的诗人,大概在心中也会有“魂兮归来”的感慨吧?
所以我个人觉得诗人在留宿之后所获得的温暖中,回看自己山村野外风雪投宿的凄惶无助,那一句“风雪夜归人”的感慨,该是寄寓了多少人生的感喟呀!所以大概主张“风雪夜归人”是主人归来的,这种理解好像似乎特别符合生活逻辑与生活场景,但诗歌诗歌,应该是人生的思想与情感最凝炼的升华,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若以简单的生活逻辑去要求诗歌的话,太过于一板一眼,有时则难解诗味。
最后从诗史的角度上去看,我们一开始就说了,刘长卿的这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典型地代表了一种阔大雄浑的盛唐诗风向逼仄凄清却其中又别寻温暖的中唐诗风的转变。诗中所写若是诗人投宿之后,又闻主人或主人家之人,或山村中的村民风雪夜归,这样当然也别有情趣,但只有这个夜归之人是诗人回看落魄的自我时,那种艰难的人生路上、那种无奈的时代转折之中,那种凄风苦雨江河日下的无望与人生风雨路中因人性而得的温暖与希望,才格外地切中诗人的灵魂,从而在深邃的历史中引发久远的回响。
魂兮归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风雨满山胡不归?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在漫漫的人生路上,谁又不是那个风雪夜归人哪?
【朗诵者简介】
滔哥:1994年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本科班,主任播音员。爱好历史,喜欢古诗词,从古诗词中体会古人的情感,抚平自己的内心,汲取继续前行的智慧和力量,让生活的烦忧不再令自己无助。喜马拉雅专辑《唐诗品读》、《滔哥读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