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联话（6）（完结）

潘洪斌，网名中山书隐，中国楹联论坛联话清谈版版主，河北省沧州市青县人。沧州区域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沧州文化研究会会员。曾执行主编《青县历代诗词选》《青县古代碑记选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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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贺邹代均母六十岁寿联曰：儿似北朝郦善长；寿齐南岳魏夫人。郦善长即郦道元，长字音常，于律不合。张氏自我解嘲，谓乃借音成长之长，用为仄声，后代遂有借调之说。借对向有借音、借意之说，然借音素以同调为主，联内多音字之平仄，亦以具体语境为准。倘开此先河，正恐刚愎之人援古饰非，联之格律形同虚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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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有押韵者，可谓别具一格。如福州南门外茶亭联：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下马相逢各西东。文士赠歌妓月娇联：忆汉月皎皎，只有归来好；念奴娇翩翩，哪管梦儿颠。全椒王生与僧人对联：葫芦种(上声)，葫芦种(去声)，葫芦种得葫芦用，葫芦架下摘葫芦，葫芦撞着葫芦痛；虱子长(平声)，虱子长(上声)，虱子长成虱子痒，虱子身上捉虱子，虱子掐的虱子响。新门联：阳多匪，阴多鬼，我亦尘埃同靡靡，其呼我为马牛乎，唯唯；醉里卧，梦里歌，尔胡冠带独峨峨，行将尔做牺牲矣，呵呵。梁章鉅对联：客来醉，客去睡，老无所事吁可愧；论学粗，论政疏，诗不成家聊自娱。朱熹赠漳州一士子联：东墙倒，西墙倒，窥见室家之好；前巷深，后巷深，不闻车马之音。谢申甫挽王预堂：不仕而通，不商而丰，不休养而寿终，百福攸同，非全德莫膺天宠；于家能孝，于国能报，于亲友能信导，九原虽缈，斯人可以神交。何淡如联：新相识，旧相识，春宵有约期方值。试问今夕何夕，一样月色灯色，该寻觅；这边游，那边游，风景如斯乐未休。况是前头后头，几度茶楼酒楼，尽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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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集句赖腹笥，今人集句赖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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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言联与诗无异，故为诗之法无不可借。有化熟为生法，杜荀鹤：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竹影摇窗四字一经颠倒，即摇曳生姿。此联又书之颐和园玉澜堂，唯改野泉为山泉，更合皇家气象，此点铁成金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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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联、婚联宜短，过长则不适于贴诸门楹。寿联、挽联宜长，过短则不足以颂其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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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机巧有两兼格，即联中字词有上下兼顾如家族中两祧之子者，如古人联：李东阳气暖；柳下惠风和。两兼与多读微异，后者不止两读，如：水稻花生米，山鸡蛋卷酥。竟可五读。余尝撰动物联：羚羊驼鹿；狼狗熊猫。可读为十二种动物。更有以古今音而两读者，如余所拟出句：直叹看竹皆过客，此句平水韵可读为仄平平仄平平仄，今韵为平仄仄平平仄仄，于律皆合。此种游戏，枯心竭虑，泥于小道，宜乎贤者不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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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水韵中平仄通用字为数不多，民国范烟桥《作诗门径》收录二十六字，迻抄如下：衷供撞贻欷虑驱缔楷晦谆叹患缠烧敲挠拕扬莹廷凭浏吟砭巉。至于今仄古平字，更为少数，仅得十七字：撞治誉龃龉沮虺论看漫叹徼哮抢令并售。以上皆音虽异而意全同者，至若多音多意之字，则更仆难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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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字联不同于集句，集句用古人成句，加以组合。集字则选用某文内之字，重新排列，组织成联。所用之文，率以金石碑帖为多。余尝广集字之意，拟限于五律内集七言联一幅。盖七绝字太少，七律字太多。且以联意与诗意越不相干越妙，亦属自我做古也。后乃延及小令，如余曾集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词》成集字玻璃联一副： 一帘莫雨天容客； 五里春山不见人。其中莫用古义，通暮。又集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成集字联： 何堪首夜风流少； 恰是知君月水多。知我者谓我噱谑伤虐，不知我者谓我猥亵伤俗，吾无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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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联上下比有以自对句结尾者，或四言，或五言，若人之双足。足股之上辄以领字或短语斡旋，称之为腰。腰以上即胸背头颈也。联体譬诸人体，以结构匀称为美，胸背长者双足乃至于七言。虽然，此联法之窠臼耳，非圭臬也。初学者不可不知，亦毋须牢记以为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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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者每以追求意境为遁词，不屑于遵守格律，不知境之与律，乃灵与肉也，为浑然不可分割者。佛家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后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书家所谓先须入帖，方能出帖。不明此理者，恐终生徘徊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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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史联宜加以议论，须识见卓异，角度新颖，若一味照本宣科，纵引经据典，终为钝贼。又忠奸善恶千载昭昭论定不刊者，倘强为翻案，哗众取宠，未免离经叛道，是为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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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联非传记碑铭也，写其人面面俱到细大不捐固无不可，而志其一点不论其余亦无不可。前者方正雍容，然须避冗赘庸常之病，后者新奇精辟，亦或有偏执管见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