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人物之《射雕英雄传》完颜康
本文作者：那些言语
国人三岁以上的小孩子大抵都看过一些金庸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我接触金庸的小说是从香港83版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开始的。 而且在那段似懂非懂的朦胧少女时代，我曾对杨康（或者杨康扮演者苗侨伟）有过一段意念上的追逐，在此我不想挖掘自己青春期一些隐私来赚各位眼球，只想就杨康这一人物简单评说一下。
杨康身上流的血液是纯汉家的，其先人是岳武穆帐下骁将杨再兴。其父杨铁心虽然隐居牛家村，但也一身武艺，不甘于碌碌无为地过活下去，时常邀隔壁梁山好汉郭胜后人郭啸天酌酒纵谈国事。靖康之耻留下的是从地主头子到贫民百姓都磨不掉的耻辱烙印。
杨康在母亲腹中就享受到了王储的待遇。连哄带骗诱拐了包惜弱回来的完颜洪烈，在金国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文武全才人物。他一表人才，对包惜弱情有独钟、至死未渝，对虽非己出的杨康爱护有加，不在乎兄弟侧目父亲的怀疑，一直把杨康当亲生儿子来培养。 而对于杨康来说，从出身就享受贵族待遇，又有一个地位显赫、长相不俗且文韬武略、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父亲，要不产生父子之情，那才是违反伦常了呢。 从能力上来说，杨康虽生在完颜世家，但并未沉湎于纨绔子弟的花天酒地中，反而勤练武功、钻研兵法，完颜洪烈对他十八年的教导与影响造就他的机智过人和礼贤下士。 其次，情感上，杨康并不是一个见异思迁，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虽然对穆念慈比武招亲略有亵意，也是出于青春年少见到漂亮异性偶尔动情的一个体现。事实上，起初的杨康是看不起穆念慈这个江湖卖解的女子。他也深知，以完颜世家的高贵与显赫，不可能接纳穆念慈这样跑江湖、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及至后来被穆念慈的痴心所感动，终于在情感上接纳了她。这倒是符合一个人情感斗争的全部过程。而且，整部书对杨康感情的描写也仅只穆念慈一人而已，再无别的女性勾扯。可见，本质上，杨康并不是一个花花公子。只是，他对于政治的角逐远比对男女之情的思渴来得强烈得多。这也是现代社会事业型男人的普遍特征。
杨康在完颜洪烈的羽翼下生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来，他锦衣玉食，身边仆从随他呼来喝去，这种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族生活已经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他的意念中，这种生活将会顺理成章地延续到他后半生。甚至，在完颜洪烈的支持与帮助下，不甘庸碌的他有着承继大金国皇位的梦想，并为此付出了一定的努力。 然而，矛盾就在此时突显。突然有一天，身边的人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卖解老头，而他的养父竟然是使他一家悲凄离散的最终缔造者。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响于他头顶。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他不可能一下接受这个现实，并按照丘处机等给他设定的方向走下去。他要做的不是盲从，因为他一直是一个有头脑有决断能力的人。有哪一个人能在这种无异于噩耗的消息下，立马抛弃过往种种和荣华富贵而跟着一个曾经有过嫌隙的、陌生跑江湖老头去过衣食都无着落的下半辈子呢？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矛盾的纠合点，最重要的是，在当时政权下，汉人的地位相当低下，而金与蒙、金与汉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政权归属最终就决定在这三个民族中。角逐最高权利的持有者，本来是杨康此生最大的理想，这个理想是他十八年来精神的重心所依。 在他的概念中，金与汉是不可能等同的，他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有了根深蒂固的思想认识。那就是——他是一个大金国子民。如果说家庭恩怨使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那么，金与汉这两个国家、两种民族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却使他不得不更加慎重地掂量他的去留。从贵族到贫民、从金人到南人，这两个落差是叩击他心灵最深最痛处的关键所在。他是否可以仅仅为了忠义和孝道而放弃他半生推崇的精神世界和物质文明？何去何从，显而易见。
其实在矛盾一次次尖锐化的时候，杨康不是没有想过屈从大义而放弃他的整个人生及理想。但就在他认亲后，当他以一个汉人贫民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时，当时他所不齿的一个守门卒竟对他拳打脚踢，斥喝有加。一想到从此以后，他就得远离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过这种被人瞧不起的贫民生活，他在心理上就根本无法接受。再加上，他的师父丘处机和亲身父亲对他的“归顺”显然是不太相信的，处处防备他逃走，这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于是，环境因素与思想落差催化着他再度返回完颜洪烈面前，并从此死心踏地地归附大金。 但此时的杨康是痛苦而矛盾的。一方面，随着事实真相浮出水面，完颜洪烈对他已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信任和全然托付，而是防范有加，甚至还处处监视着他。另一方面，他需要时不时地防备他的授业恩师丘处机及他的师兄弟朋友们这帮所谓正义之士过来找他算帐。于是他不得不设计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并为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开始埋没自己的良心，做一些与道德相悖的事。人们往往说，环境催生人的品行，的确是这样的。重归大金的杨康，打定主意要从此干一番令别人不可小觑的事业，但为了重获完颜洪烈的信任，他不得不去做一些损害汉人利益的事。随着完颜洪烈态度的改变，此时的杨康对亲情观念已经非常淡漠了，既然十八年的父子之情都可以演变，都可以一笔勾销，那么，还有什么情份值得他去委屈了一生的理想来屈就呢？杨康在这种状况下开始毫无顾虑、大刀阔斧地执行他作为一个金国王子的政治手段，而此时的完颜洪烈在杨康的心底也已经成为一粒成就大事的棋子。
毫无异议，杨康在整部书中是一个典型的悲剧型人物。他身份的大起大落，是他悲剧一生的导火索。那个连一只小鸡都不忍心伤害的妈妈，却把一段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不加掩盖地兜头甩给了他。还有他的师父及他的亲生父亲杨铁心，他们一味主观地劝导他于国于家都得“重归正道”，却毫不考虑十八岁的他的内心承受能力，也并未给他一个思想过度的阶梯。最终在这种矛盾下，杨康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如果以现在发展的眼光来看，我们不能主观地认定杨康就是一个道德败坏、认贼作父、拜金趋利的年轻人。任何人个性的形成都离不开他身处的物质环境和促使他人格形成的生存环境。一旦把这个一直所熟识的环境骤然从他面前连根拔起，他是否会马上适应新的环境，这是不言而喻的。
据说有井水的地方就有金庸大侠的小说出版。我之所以特别尊崇金庸老先生，是因为他在演绎的小说故事中塑造了一个个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他们不是单单剥离开生活简单以好坏人存在，而是万花筒般生活进程中一个个鲜活个性的活物，他们身上兼具优缺点，却又各自富有不同的个性魅力。艺术的高雅、生活的朴实，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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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作者1972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现定居于山东。
【本期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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