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岁的垦荒老人

图文：汪晓佳

这几个月，往返于自家小店和住宅之间，早晨和晚上，都会发现一对其貌不扬的老夫妻，时而在十字街口的交警服务站西墙跟下，时而在对面东西走向斑马线西头的路口，摆了一长溜用大鱼皮口袋和塑料袋装满的各种时令蔬菜，尽管附近就有菜市街，但人们总要在他们面前驻足，买走一点新鲜的蔬菜。

开始几次见到这种场面，只是老太婆站在蔬菜摊子前应付买者，她身后绿化带的水泥护栏上，坐着一位瘦弱的老头，生意如果多了，他就过来帮帮忙，买主走了，他又坐在了那里。这显然是老两口。

也有他们单独卖菜的时候。但是，尽管是老头一个人卖菜，他依然还是坐在水泥护栏上，等有人来了，他才起身应酬。没有多少言语，听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的菜尽管吃，没上化肥，全是农家肥，无污染。”

称罢称，付好钱，临了还要给人家再添上几颗菜，放在三轮车上掰下来的菜叶子，都是无偿送给过路人，让人家带回家留作蒸了吃，或者喂兔子。

经不住这“无污染”的诱惑，一早一晚路过菜摊前，我都想买一点带走，附近的菜市街也很少去了。有时候觉得价格不便宜时，就随口说，哦，比菜市街的还贵哩，接着就讨价还价，然而老两口就是咬死口不还价。

我便买菜边善意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的菜比菜市街的便宜，肯定会吸引更多的过路人来买。老头就笑笑说，你得看质量，一分价钱一分货。说的也是实话，他们的菜虽然确实是贵了一点，但是吃着新鲜、放心，很快就卖光了。

一天晚上，我路过只有老头一人看护的菜摊子前，饶有兴致地和他攀谈了起来。我问他住在哪个村，种了几亩地等等。他说，我住旁边的小区，我没有地。种的四亩多地，是我几年前在一个待建工地废墟上，一锹一锹刨出来的。他说房地产开发商因为出了问题，那片土地就一直闲着，好多人都在那里开荒种菜呢。

从春天到冬季，他们在街口摆摊出售的有：大葱、韭菜、菠菜、白菜萝卜、豇豆、豆角、西红柿、花生等等。据说一年卖的这些东西要有四五万元的收入。种的油菜和芝麻，等收获了，一点也不卖，全都留作自家榨油吃，油渍用作肥料上地，儿女家常年吃的食用油都是由他们供应的，有的还送了亲朋好友呢。

“一年卖菜四五万，这些钱你们家也够花的了！”我说。岂料，老头笑着对我说，花不着，我一个月有四千多元的退休工资呢。我以为充其量他也就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谁知他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是个国家干部。

他说他高中毕业，教过初三的语文，后来被镇里任命为一座小学校长，直到退休。他说，我退下来后，又没有什么爱好，种点菜地，一是消磨时间，二来还锻炼了我的身子骨。

“你猜我多大？”他诡秘地一笑问我。看他那红扑扑的脸膛，几乎没有什么皱纹，我脱口而出说，你顶多七十吧，多也多不哪里去。他伸出一个八字形的手指说，“八十三了。”我连声说，真看不出，真看不出。心里在想，这人啊，没啥心思，心态好，再加上闲不住，就会显得不老。

就这样拉呱了几次，我们便熟稔了起来。我只要说买他的菜，他都说不要钱，送给你了，或者说等攒多了一起付吧！说着就弯腰抓起一把菜，也不称称，直往我手里塞。

我哪能好意思？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两个硬币丢在了菜摊子跟前的空地上，转身快步就走。走老远还听他说：“你这个人真是，既是朋友了，还那么认真弄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