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道义绑架过吗?道义绑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聊了一下希望工程,算是吐槽。(点击)
1
那些年希望工程、希望小学很时兴,在政府的号召下很多有钱人参与其中。
当然这里面大部分人是爱心所驱使,但也不排除有沽名钓誉者,用希望工程名头往自己或企业的脸上贴金。
有人说,你瞎叭叭啥呀,你捐了吗?你也捐个希望小学看看?
我没建过希望小学,钱还真捐过,还捐了很多次。
那时在学校上班,被捐款了。我又是工会主席还不能少捐,知道是被国家的爱心绑架了,而反过来我又用同样的方法去绑架教师。
我们学校有个捐款的钉子户,她家里不是很有钱,但也比较富裕,可一到捐款时她必定拖到最后一个,而且还不想捐,捐也只捐个一块两块,全校老师都很鄙视她。
有一次,也是关于希望工程的捐款,要求的底数比较大,普通老师最少五十,校领导最少一百,一把手两百。这位“钉子户”就说啥也不捐,还扬言,要敢从她工资里扣就没完。
实在没办法,我帮她捐了五十块,我当时的家庭条件比她穷N倍。她知道后很不好意思,把钱给了我。
当时,我觉得很自豪,我有工作方法,是当领导的料。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无耻,用自己的贫穷可怜在道义上绑架人家。
她解释说,我不是不捐,是因为我不知道我的钱捐到哪去了,政府有钱不往正地方花,反而让我们老百姓捐钱办教育。
我带着领导的口气问她,政府的钱怎么就花得不是正地方了?
她那时和妈岁数差不多,她瞪我一眼,转身就走了,走出几步之后停下来回头问我,为什么政府机关的大楼都比学校的好。
我当时无语,那时候我所在的学校还没有暖气,还在烧炉子取暖,她是我们学校最会烧炉子的一个老师。而那个时候的区政府和教育局早都是高楼大厦通暖气了,然后坐在高楼大厦里的人说,穷不能穷教育,苦不能苦孩子。
有这样的经历才使我看到“冰花男孩”的报道之后有感而发,写了那篇吐槽的文章。
2
道义绑架在网络生活中很盛行,在现实生活中也无处不在,并且这两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昨天有人问我,难道国家号召献爱心有错吗?
献爱心作为价值观当然没错,并且是普世价值,但不能用公权力的形式去号召,公权力更多地体现国家机器,公权力的号召就有强压、绑架之嫌。
从另一个角度说,每个人都通过工作、消费为国家公共产品纳了税,这等于是把一部分奉献的私权力交给了公权力代行,国家应该推出相应的公共产品,教育就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公共产品,公权力有义务保证这一产品的质量,也就是普遍义务教育。
中国人受道义的绑架从汉武帝之后就开始,是中国传统政权独尊儒术的结果。
汉武帝之前,景帝、文帝、吕后、惠帝、高祖都崇信道家,讲无为而治。秦朝立国奉行法术,严刑酷法。秦之前是百家争鸣,儒、道、法、墨、纵横家各行其道。
在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之中,有一个学派叫杨朱学派鲜为人知。
杨朱这个人没人知道,但有个成语尽人皆知——一毛不拔。
一毛不拔出自《孟子·尽心上》篇。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孟子说:“杨朱这个人那,干什么事只为自己着想,拔根汗毛就对天下有利,他也不干。墨子提倡‘兼爱’,哪怕从头到脚都受伤,只要对天下有利,也愿干。
这是个利已还是利天下的问题,杨朱和墨子都是从利益的本身出发,那么孟子怎么说呢?
孟子在《孟子·滕文公》篇中说: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孟子很生气,大骂道:“现在是周王不作为,诸侯当老大放纵横行,各路能人瞎吵吵。杨朱和墨子观点盛行于天下,只要一开口,就是说杨朱的自我为中心,就是说墨子的博爱思想。杨朱的自我为中心是脑袋里没有君王,墨子的兼爱是不分好坏,容易认贼作父,是无父。这两人无君无父,都是禽兽。杨朱和墨子的思想不消灭,孔子的思想就不能发扬光大,就是歪理邪说诬陷民众,仁义道德就不能伸张。我真为天下人害怕,把孔子的先圣之道放一边儿,却听杨朱和墨子这样的人大放淫辞,不能让这些歪理邪说得逞,谁能让百姓离杨朱和墨子的学说远点,谁就是圣人的徒弟。
孟子并没有在私利重要还是公利重要这个问题上做回答,他提出了一个“先圣之道”。
3
那么孔子的先圣之道又是什么呢?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下的仁者爱人。
是稳定社会秩序的、等级下的相互关爱,这种爱也可以叫敬。
儒家对利一直避而不谈,说“君子利于义,小人利于利”,道义绑架就从此开始了。
孟子在《孟子·尽心上》篇针对杨朱和墨子观点还说:
“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说有一个叫子莫,他持中间态度,既不一毛不拔,也不博爱。孟子说持中间态度就接近正确了,但是,只持中间态度而没有变通,也还是在一个利益点上,是中间派,老好人,所以不好。这不是正道,为了当个老好人而放弃了其他。
那么怎么处理私利和公利的关系呢?是像杨朱那样“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还是像墨子那样“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呢?还是像儒家那样只谈道而不为利呢?
我们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