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往事
作者 ▏杨老三
黄昏时分,西下的夕阳把城北府河水映得金黄,河畔的树上蝉鸣声响成一遍,这时也正是晚饭后散步最惬意之时。
穿着休闲短裤,摇着折扇的我们老俩口又漫步在河堤绿道上。
在一棵大树下,我停下脚步用手指树上的丫枝,朝老婆喊,快看!那里有四五个蝉子。
老婆伸长脖子东瞧西瞧就是看不见,我教她透过阳光延树枝看,结果一试,果然发现上面还有好几只蝉,正拼命鼓翅叫着,知了知了声声灌耳。
老婆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太厉害了。我答:啥子特异功能哟,那是小时候太穷,饥饿所致,捉蝉子吃,捉多了练成的。
记得在六十年代初,市场还是配给制,每月只有半斤肉,每天清汤寡水,饭也只能吃得半饱。
夏天放学后,我们会想尽办法找吃的,比如在城外稻田逮青蛙,水沟捉泥鳅。
那时放学最顺路也最方便就是找根竹竿,在屋檐树丛找蜘蛛网,把蜘蛛网缠绕后揉成胶,用以粘蝉子。
从学校回家路上只要听见蝉鸣声,总会顺声音,并利用光线反射找到蝉子隐身处,然后悄悄地用竹竿把它粘住。
那时放学归来总有收获,有时捉十几个蝉,晚饭后用火钳架到蜂窝煤灶上,去掉翅膀的蝉放一排,烤得黄焦焦后,掰掉蝉头部,撕开蝉壳,取下蝉胸部一点肉,蘸点盐和海椒末,带着肉香一口吞下。
虽然弄得满嘴黑糊糊,但一点渣渣肉吃到嘴里也美滋滋的了,傍边看的小伙伴捉不到蝉还挺羡慕呢。
有次在院里捉蝉,因树高竹竿不够长,我便爬树,当抱着树杆爬到四五米高时右手抓住的小树丫突然断裂,把我摔了下来。
左手腕骨脱臼瞬间肿得老高,疼痛中跑到离家不远处老妈的生产组。老妈立即带着我,叫了一辆三轮车赶到东门大桥骨科医院。
给我治疗的医生是个大个子,姓杨,态度和蔼,据说在旧军队行过医,医术系祖传的。
他看了看我的手腕,然后吩咐我妈给我买点吃的,不然一会动骨时孩子受不了。
我妈很快在外面买回两个包子,我几口吞了后心里踏实了。杨医生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摇了摇,晃了晃,嗄嚓一声,骨头就奇迹般接上了,手腕居然平实了。
接着敷了一点葱味很浓的药膏,缠上绷带就回家了。
回家后短短数天就痊愈了,没留下一点后遗症,听老妈讲,治疗费用才一元多。
夕阳缓缓落在西边地平线上,近处树梢已暗下来。我脑里闪出小时曾背诵过的宋代词人梅尧臣的一首诗《蝉》。
“柳上一声蝉,沙头千里船,行经朝雨后,思乱署风前。物趣时时改,人情忽忽迁,感新犹感旧,更复几多年。”
如今我们何曾不“感新犹感旧”,缅怀那逝去的亲人,那难忘的杨老医生呢。
在斑驳的路灯下,我们老俩口携手缓缓地朝家里走去,留下一声叹息伴着蝉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