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虫读书】书房的诱惑 / 开普饭

我比较喜欢陆游的一副对联：万卷古今消永昼，一窗昏晓送流年。

晚饭间，与妻突然议起，这大半辈子作出过无数决定，想来最让自己得意的决定有三：在合适的时间结了婚又在合适的时间有了孩子；在买得起车子之前拿到了驾照；在最恰当的时机买了最满意的房子。因此，一个更加“伟大”的决定便产生——弄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书房。

所谓“伟大”，于我而言罢了，因为书房拯救了我岌岌可危的心灵。有了它，我便不必到处寻朋问友消磨时光，最优秀的朋友都在书房搁着呢！更不再需要靠花天酒地来填补空虚，根本就空虚不起来。书房也拯救了我的自由，因为我没必要对着古今中外的文化名人们虚情假意，亦或迎来送往地交结（生活中有些人甚至是巴结），相反他们对读者倒是和蔼可亲，不求回报地倾囊相授。说得严重点，书房甚至拯救了我身体的自由，要不是有书房，万一我不小心无聊得进了班房呢，极有可能！

以前参观别人干净漂亮的大书房，没有羡慕，倒觉得没有必要弄那么正式。心想：看个书嘛，窝在沙发里最舒服，谁还有那闲心斋戒沐浴般操作一番后，躲到阴暗的书房里正襟危坐呢！买房后，屋子不多，但住几个人倒也绰绰有余，而外还有一间设计内的书房，我嫌它逼仄阴暗，且作为杂物间吧。参观了不少小区里同一种格局的房子装修，都把那块四方的小阳台辟为茶室或棋牌室，也许建筑设计者的本意就是如此吧。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者说是品位不同，我坚决反对把它弄成打麻将的场所。老婆当然举双手赞成了，既然书房没用作书房，那就把这方阳台设计成书房吧。后来还真有不少亲友的观后感是为什么不摆张麻将桌，我们只能呵呵了。

没想到的事情就这样悄悄发生了。书柜太空，从学校宿舍搬回来的书本太骨感，根本充实不了它。我迫不及待地拿一些教学类书籍充数，装装门面。还是空好多层，也罢，很少逛书店的我竟然逢上街就买书。开始随便挑，只要以前看过没买过的都抱回家，后来是听说过的或曾经想买舍不得买的也统统抱回家。慢慢地，书柜竟然满了，而且大头是已经读过的书，顿感飘飘然，觉得自己已然书香气十足！自信心爆棚的同时，我下定决心要成为李氏书香世家的开端。三年后，我买书就谨慎多了，挑版本比价格看装帧……因为装不下。看来下一步的首要不是买书，该买新书柜了，可惜空间有限。打过另外一间大屋子的主意，被老婆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好吧，先撤掉一部分粗糙的重复的觉得价值不大的旧书，给“新人”腾出空间——书房，即是我的精神“二房”！即便如此，每当我要从中抽出一本新书带回学校看时，还是会觉得那空出来的缝隙很刺眼。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陋室一铭传千古。深处钢筋水泥丛林里的现代人，能为自己开辟一方精神家园，可谓难得。如鲁迅“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不用模仿，你有了心爱的书房之后自然常如此。田蕴章写过一联曰“荆树有花兄弟乐，砚田无税子孙耕”，这不正是我上述的那个愿望吗？现代藏书之多如李敖，他的住宅本身就是一个大书房，世人皆知的豪华书斋，书就是他最好的装潢。我当然不敢与之相比，更无力追求他那种条件和境界，惟相信“天下第一乐事，莫过于雪夜闭门读禁书”那样的惬意感，我有！

我本人从小爱好广泛，只要有一个触发点即可引出很多的兴趣。自亲手打造书房以来，重拾了很多艺术方面的爱好，如书法、篆刻和写作等，故将书房取名为“多心斋”——玲珑多心之意，亦取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多”字的翻译“了”，即了心之斋。虽没有古人的“浣花”“梦墨”“梦溪”“聊斋”“阅微”“抱残守缺”以及梁启超的“饮冰室”等之类高雅而意蕴深远，也足慰吾心矣。后闲来无事，又刻了一方“三未书屋”的印章，且当我书房的另一个外号吧。“三未”者，“为人子而未尽孝，为人夫而未尽心，为人父而未尽责”之谦辞也。当然，很明显是借自小学时就朗朗上口的“三味书屋”——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我想，还应该有一副书房联，可惜至今不敢下笔。一是才情不足以撰出满意的佳句，二是书法功力不足以驾驭毛锥，写出不被人笑话的铁画银钩。

每逢周末，一放下身外之物便急于进入书房，安顿心灵。其实，一无所为的情况也多，东摸摸西翻翻，看书，写字，还是刻印？不知该干什么，结果就什么都没做了，但心却真的静了。看窗外云卷云舒，听小鸟叽叽喳喳，时间的流动便温柔起来，连老婆的唠叨也变得好听多了。是呀，看到我这几年的变化老婆也常情不自禁地感叹，是书房改变了我。但每次总结收尾时都不忘加一句：最最关键的是因为娶了她这样的老婆！

“哦，娶妻不贤毁三代呀，我李家托你的福了，哈哈。”

“那当然！”

……

有了书房就有了诗意的生活，诗曰：

学诗漫雅性灵荒，聚散茶烟品不香。

幽坐楼台陪鸟戏，远乘心事御风忙。

忽闻天语传雷令，但见余霞隐佛光。

借问他山攻玉石，可来垒我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