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隔壁老王传奇——钞票满天飞|小说
文/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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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低,又常年拖欠,加之三妮还没找到工作,王(老王)的日子比我们过得更紧巴。
王家的面是从老家拿来的,菜是校园操场角的空地开辟的荒地种出的。行情礼往只能找会计借钱,钱也不是每次都能借到,会计常常冷着声儿说:“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王的口袋常常是空空如也,夸张点说连个钱包也没有,怕买个钱包,钱没了。王的口袋里会有几张皱巴的毛票,被体温暖的热热的。王爱赌、爱喝,三妮整日搜他口袋,几张毛票有时也保不住。
王似乎很乐观,常常扬言说:“咱是人类的灵魂的工程师,咱做的事是阳光下最灿烂的事业。钱财乃身外之物,要那么多钱干嘛?想要钱还不简单,当我大哥、二哥骑白马从远方来叫我时候,肯定是背着钱袋子,袋子里金银铜铁样样俱全。”王的一番话,把我和李说的是无言以对。只有三妮过来了,日亲骂娘时,王才止声,脸上红一阵,紫一阵。
这样的日子,王想喝酒自然是痴心妄想。有时候,实在急着喝酒,王拽着我和李去镇上找他一个派出所的朋友。人家是副所长,能签单,即使不签单,似乎钱包也是鼓鼓的。几场酒过后,人家没说什么,但王就不好意思去了。想来我和李也实在没有能签单的朋友。没酒,我们就坐在一起深情地回忆我们的大学生活,一天天的回忆,终于把大学生活也回忆没了。
有时实在无聊,我们就去澧河边看滔滔澧河水,苍茫七峰山。有时对着层层的远山大呼小叫,嗓子哑了,就回来,三个人就去田野挖黄黄苗、茅草根煮水消炎。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地捱着。
王内心充满希望,等待着大哥、二哥的到来,虽然很多年了,他们还没有来,但王一直等待着。
年底,王和我们拿着欠条到镇上指定的农户家去兑现工资。今年年成好,我们的工资居然破天荒地第一次全部兑现。王捧着这几十张百元大钞,双手发抖,泪眼婆娑,腰深深地弯下,恭恭敬敬地给村主任和农人鞠个躬,弄得场面颇为尴尬。
回到校园,王攥着那一沓红钞票在校园里踱来踱去,见人就把钱啪啪地摔在左手掌上。
“有钱了,好,咱有钱了!”
接着他就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上抹上唾沫,哗哗地数好几遍。那模样很是潇洒,同事们看了,都很崇拜,也自愧不如,然后默默地走开了。李说:“张,你可别说,王真乃性情中人,我也想这样做,可我没那个狗胆啊!”
第二天我们和同事们早早地打扮一番,浩浩荡荡地进镇而去。
买了油盐酱醋,买了佐料,买了肉,买青菜;又买了衣服。我们的一个同事竟然买了一辆摩托车,此举轰动三百里澧阳川。
王和我们买罢东西,理过头发,决定场面一回。年终了也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王瓮声瓮气地报饭,“烩面、大碗、加肉、四碗。”
王看着三妮说:“再整个菜吧!”
三妮哼了一声,王不再言语了。
李说:“我来整!”
王说:“那就整个卤羊肺吧,软烂,荤菜,便宜。”
我去抱了一件带盒的精装澧阳烧,五十元。
四杯酒倒定,王说:“三妮、张、李,让我们共同举杯。这第一杯酒咱敬日月,日月升落,无私赐咱光明。第二杯酒,咱敬山川河流,山川河流伴咱寂寥岁月。这第三杯酒咱敬父母生养之恩。这第四杯酒咱敬三妮,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之情。这第五杯酒敬咱三人贫贱之交,兄弟之谊。”
王的五杯酒,让我们头晕心热。王的一番话让我们三人肺腑感动,潸然泪下。三妮更是哭得稀里哗啦,这些年王第一次给三妮敬酒,第一次表达感激之情。三妮抱着王哭,李抱着我哭。吃饭的人们,都吃惊地望着我们,不知道所以然。
老板过来对王说:“大哥,没事吧!”
王给三妮擦着泪说:“没事,没事,见笑,见笑。”
我给李擦泪说:“好了,好了。”
王动情地说:“我是农家子,好不容易升个学,端个饭碗,本想报效国家,光宗耀祖,但日子艰难,命运多舛,上不能安邦定国,中不能报效父母,下不能善待三妮。父母病了我没钱给医药费,没时间在床前侍奉汤药,于心有愧啊!三妮和我结婚这几年,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吃不好,穿不暖。人家嫁汉不就是图个穿衣吃饭,可咱咋对人家三妮呢,咱心里明白啊。作为朋友,我整天喝你们的酒,我也想拎,可我家这条件。你们两个总是体谅着我,我心里有数啊!”王的这一番肺腑之言,让我们三人嚎啕大哭,王也跟着哭。
老板又赶紧过来劝我们。这时,六瓶酒已经见底。太阳落山,我们勉强赶上了末班车。车上已经满员。王上车就把那一沓钱亮出来,在手掌里摔得山响。并对着司机大喊:“车上所有人的票我包了。”
司机一看是个酒晕子,默不作声,任王胡闹。我和李都晕沉得快要睡去。三妮酒量大,还清醒,用力拉着王说:“王义仁,那可是我们一年的辛苦钱啊!坐下,睡会吧!”
王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能坐一班车这都是缘分啊,这些钱我们见一面分一半。不许不要啊。谁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谁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谁面子,我不给谁面子,那大家都没面子。”
王从前面开始发钱,一人一张,硬硬地塞在人手里。人们看着醉成这样的王,也没人敢不要,但是也没人敢装在身上,都是僵硬地伸着手。王从前面一直发到后面。王发着钱,喊着:“舒服,痛快,高兴啊!”三妮跟在王的后面,他发一张,三妮收一张。
剩余的一沓,王扬手撒出,钱在车窗外飘扬,像无数只调皮的蝴蝶,上下翻飞。
三妮吼叫:“王义仁,你干啥哩?那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啊!”
王说:“我撒的就是钱啊!舒服,痛快,高兴啊!”
司机停车,乘客们都帮忙拾钱。
王第二天在校园,见人就问:“我的钱呢?”
同事们都笑而不语。
我说:“王,你昨天整的那一出儿,你忘了?”
“哪一出儿?”
后来,王喝多时,这样的事又整过好几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