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林:寻找公格尔“坟”(上)|散文
文/李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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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高原是一个演绎新奇故事的神秘境地。
众多有生命或无生命的自然之物,随便翻动一下,就会找到前所未有的史迹和晕眩迷人的神话,往往能牵住你的脚步,留住你的记忆,有的还终生难忘。
镶嵌在公格尔峰上远去的往事就让我常常梦魂牵绕。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天,我搭乘一辆巡洋舰车去塔什库尔县,到达喀拉库勒(简称喀湖)湖时车就不走了。驾驶员对我说,在这里等等后面的一辆车,上边拉着两个外宾,到对面的公格尔峰脚下去办一件事,完后才能到县上去。
反正也没什么急事,等等也无妨,其实在当时情况下,那条路上过往的车辆寥寥无几,即使要走也无车,只能等。休息时,我与同行的另外两个人闲聊起来了。听介绍,他们是内陆一个登山协会的,两个月前,组织了一支有外国人参加的登山队,专门到海拔7719米的公格尔峰进行登山运动,结果有一名登山运动员不幸遇难了,今天是陪同遇难者的家人来这里祭奠亡灵的。
我一听,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对逝者敬仰的情感。登山是勇敢者的运动,是向大自然亮剑的体育项目,需要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大无畏的勇气。纵观世界,体育运动员很多,但我敢肯定地说,登山运动员相对比例却很少,胆小如鼠的人莫入此行,懦夫软骨者远离此职业。戍守边关的我,非常崇敬这种有胆有识、血性喷涌、敢于挑战自我极限的铁血勇士。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面的另一辆车也赶到了。只见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长相都是一副华人面孔。走在前边的男性年轻人是陪同翻译,他指着身后年龄稍大些的一男一女两人向我们介绍说,他(她)们是日本人,是登山遇难者的家属。我们与外宾之间因语言不通,只能相互间微笑点头,算是表达了心灵上的交流。
遇难者亲人男性个头不高,约有一米六五的样了,女性还稍矮一些,皮肤白净,感觉稳重有修养,外部的表情严肃且有些痛苦,看得出,与我们点头的时候也是牵强附会装出来,也难怪,他(她)们也不易啊,连日来,漂洋过海,从东到西,不停奔波,又走上了高原来祭奠自己的亲人,就凭这一点,给我感觉,是一种令人动容的感动。
之后,我们上车绕喀湖周边向西行进,过苏巴什大队就直接扑向公格尔峰下的丛山中,约走了十公里后,前边露出了硕大的戈壁石头与洪水冲出的沟渠,汽车再也无法前行,不得已,只能下车徒步行走,又翻越了两个有积雪堆积不大的陡坡,只见突立挺拔的公格尔主峰雄姿耀然显现,主峰肌理粗糙且凸凹有致,高拔直插云天,横绝一世,咄咄逼人,时时散发出气势磅礴的力感,融化后的雪水,顺雪峰周身搅动着大小不一的山石夹杂着泥沙,奔腾而下,冲刷出深浅不一、横七竖八的丑陋悬崖峭壁,最后会合到一条七拐八弯的沟里,汇聚成的势不可挡的浑浊洪流直泻而下。
我们一行在雪峰对面岩石裸露的领地上艰难地行进,阵阵寒气扑打着因缺氧折磨后的虚软身躯,越往前走,坡越陡,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
时间被我们有节奏的呼吸喘气声击碎,又被兀然拔地的雪峰折射出的寒风衔接在一起。过了一会,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脊前,所有的人都精疲力尽,脸色紫青,坐在地上直喘气。翻译见状对两外宾乌拉哇拉地不知讲了些什么话后,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只见男性和女性日本人喝了几口随身带的水,坐在原地上休息了一会,尔后久久地抬头眺望雪峰,左看看,右环视,指手画脚,交头接耳,继尔激动异常,瞬间泪水溢满了脸颊,万般情感全部宣泄。男性日本人对着雪峰声嘶力竭地纵情呼喊,声音高亢震惊,沙哑揪心,令人心酸,犹如万箭穿心,不,应该是悲痛欲绝后的嚎叫,回荡在寂寥高大的雪域中,女性日本人则坐在地上双手捂脸痛哭,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潸然泪下……
我听不懂他们悲切地在呼喊着什么,但凭他们痛苦的表情和颤抖声音的来看,或许那是对着雪峰喊叫逝去亲人的名字吧,或许是说我们来看你来了,或许是叫遇难者的名字别在冰山中受难了。
我想,无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虽是两个国家,但对逝去人的悼念形式,一衣带水国家传统的文化大都差不多的。
一会,翻译走上前去不停地劝慰、安抚着,搀扶着女性的胳膊,拉着悲痛欲绝男子的手,生怕在高原上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