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姆渡到良渚,新石器时代的人到底如何织布呢?

知识为想象力插上翅膀~

前不久,良渚古城遗产申遗成功。

可能让更多人高兴的是,良渚文化距今约五千年上下,与我们所熟悉的“中华文明五千年”正好契合。不过两者的算法并不相同,只能作为吸引眼球的话题,并不是严谨的用法。

究竟何为文明,达到怎样的高度才能算作文明的开端,也是一个很复杂的话题。我对此几乎没有任何可信服的话语权,但是可以聊一下我熟悉的领域。不过这些动辄五千年、七千年的文化一直,讨论服饰几乎是不可能的,勉勉强强能讨论一下纺织技术,由此去窥探一二。

7000年前的骨与木

越是早期的织机,起构造越是简单,详见《织机入门:用快递盒做一个“原始织机”》。这就意味着他们在出土的时候就会化整为零,成为一件件令人疑惑的人造工具。

如果经常去博物馆,就会发现有一些文物的命名是写成X形器,而不是直接定名为具有用途导向的名字。其实在《历史的“名”与“物”:你的名字,是最短的谜题、》里已经侧面提到过了,绝大多数文物重现于世界,都是“赤裸裸”的,而不是像游戏里那样自带说明的,这就需要学者们根据自己的认知去给他们一个名字。

我们所能看到的名字很多时候其实只是识别它的符号,因为并不是所有学者都这样认同的。比如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就有需要被命名为“骨匕”的出土文物。

△ 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骨匕 / 浙江省博物馆

它们其实是一类骨制的长条扁平状的工具,尺寸大小不一,甚至形态上也有很大差异。宋兆麟先生就认为这其中有一些应该是踞织机中打纬刀。

什么是打纬刀呢?

在织布过程中,纬线需要被紧密而均匀地排列。这就要求每根纬线被织好以后需要施加一个压实它的力量,一般就叫做打纬。打纬的工具很多,打纬刀是其中比较便捷的一种。

△ 黎族踞织机,箭头所指即为打纬刀 / 网络

相比踞织机的其他部件只是一些粗细不同的木棍,打纬刀的形体比较大,也具备一些特征,不容易腐朽也相对容易辨认。所以在辨别中会被着重提到。

下图的木片,其实和骨匕类很相似,却被定名为木机刀,也就是打纬刀。

△ 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木机刀 /  浙江省博物馆

还有一种在新石器文化遗址里常见的四孔石刀,国家博物馆的介绍写着是仪仗用器,但是宋兆麟也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打纬刀。

△ 新石器时期四孔刀 / 国家博物馆

在浙江博物馆官网公布的河姆渡文物中还有几件就被认定为与原始织机有关,但是在普通人看来,它们显然长得很普通了,很难看出与织布机之间的关联。

△ 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分经轴/  浙江省博物馆

△ 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绞纱棒 /  浙江省博物馆

除了这些,河姆渡遗址还出土了一些有齿的工具,也可能是一种打纬工具。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的缂丝演示中,师傅手里会拿一个梳子一样的工具,用于紧实纬线。这种齿状工具的打纬原理就与此相似。

△ 缂丝 / 国家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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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年前的玉石

时间从河姆渡文化时期走到良渚文化,离我们依然很遥远。良渚文化中的玉,是很有名的,在反山出土的一组玉饰件就被认为可能是织机的残留。

比起我们前面提到的河姆渡的木片、木棍,良渚织机给我们留下的“残影”更为模糊难辨,因为它看起来只是安装在两头的装饰物,所以才被叫做端饰。

△ 反山M23出土的玉饰件 / 《反山》

它们正好是彼此对应的三对,出土的时候依次叠压,并且相距35厘米。

△ 反山M23玉饰件出土平面图 / 《反山》

很显然,这应该是被完整掩埋但中间连接件腐朽以后的样子。问题就在于,连接后的样子应该是什么?

当时的发掘者就认为,这应该是纺织机的部件,因为出土的墓葬正好是一座女性墓。后来赵丰先生(书单见《首期书单:重读锦绣中国的千年文明,不如就从赵丰的书开始》)又专门对此进行过复原。

△ 赵丰复原的良渚织机

△ 一台普通的腰机 / 网络

尽管对于玉饰件可能属于织机的共识很多,但是这些饰件究竟是织机中哪个部分的端饰,就又不好说了。大约就好比,红头发的大概率是韦斯莱家族,但是具体是兄弟里哪一个又不好辨认。

按照赵丰先生的看法,那对每个又分别是两块拼起来的151和152最没有疑义,应该是一个卷布轴。因为让织好的布卷起来,一般会用两根棍子夹起来卷,而这一对正好有一个错缝,卷起来的时候应该更为顺畅。

△ 反山M23出土玉饰件151-152 / 《反山》

△ 黎族踞织机,箭头所指即为卷布轴  / 网络

其他两对可以推论的答案就比较多了,原因还是在于原始织机的构件少而简单,除非特征极为明显,否则是很难一锤定音的。

但这些玉饰件必然就是一台织机么?显然也不一定,毕竟考古给的线索是有限的,只能说从织机的角度去解释它,它还是通顺的。但是世界上完全有可能存在另外的解释通顺的答案。

2000年前的名场面

如果我们需要更确实的答案,完整记录的纺织场面当然是最好的证据。于是时间又一个大跨步走到了两千年前,凝固在云南贮贝器上的微缩舞台。

在几件青铜贮贝器上,清晰可见使用踞织机的场面,甚至与如今那些依然保留的地区对比,竟然一般无二。

△ 古滇国青铜贮贝器上的纺织场面 / 网络

△ 现代一些民族保留的踞织机 / 网络

这就是3D立体影像记录啊!

在此之前,其实出土过比河姆渡、良渚文化更为确凿的织机部件,比如东周时期的靖安大墓里就出土过不少织机冥器,实物复原以后是可以用的。

△ 靖安大墓出土纺织机冥器 / 网络

△ 靖安大墓G4的织机复原 / 《成是贝锦》

△ 在现代保存的腰机使用示意图 / 网络

你会发现,单一的文物,或者单一的3D立体场面,其实都无法构成历史的真实面貌,但是他们在一起就能一点点开始解密了。

小结

本文其实是想讨论一些关于文明起源到发展的过程,也是我们现代人去探索古代的过程。

纺织不仅仅是服饰的基础,对于中华文明,乃至世界上许多文明而言,都是很重要的。我们如何从有限的考古信息里,去找寻答案,又不至于陷入一些自我感动的陷阱,也是很重要的。

这里面的关于河姆渡、良渚的织机部件,其实也有不少学者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包括靖安大墓的冥器,前不久也有朋友跟我讨论那个为什么不能是头饰,毕竟西王母头饰就是织机部件样式的。

历史的答案,总是玄之又玄,且引人深思。

这篇大概率是没啥人爱看的,大家爱看影视剧分析多一点,但有些并不算很难理解的东西,也想浅浅的写到。其实,文物除了能证明我们曾经有多辉煌,还能告诉我们辉煌的实质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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