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上大学，找个媳妇真难（上）
本文作者：李云彪
恨土天生就爱读书。小时候，正赶上文革，没好好学习，更读不上什么好书，可恨土就是想学习，想看书。上小学那会儿，最好的书就是小人书，到供销社能买上，学校搞勤工俭学也买了一些，如《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平原游击队》《鸡毛信》《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等等。这些书恨土根本不够看，看着看着就腻了。有时候还偷几个鸡蛋到供销社换小人书，可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家里的鸡蛋还等着买咸盐和火柴呢。
恨土有时候也没个眼色，放了学，放下书包就宽宽地坐在窗台底下看小人书。他妈一看就火来了，骂道，“灰悻悻的，就知道个看书，书能止饿了？快点拾粪咯！明儿个连烧的也没了！”恨土急忙放下小人书，挎上箩筐，扛上粪叉就出村外找粪拾。
上了中学，恨土识的字也多了些，想看书的热情就更高了。学校上的课枯燥无味，三天两头搞劳动，念书也没个劲，学校根本没个课外书看。这个时候已是文革的后期，供销社开始卖书了，也不多，记得有高尔基的《母亲》《童年》《我的大学》《戈壁滩》《龙潭春色》《第二次握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创业》《艳阳天》《红岩》《烈火金钢》《将军吟》《李自成》上下集等等。就这么些书也不容易看到，有自己偷偷摸摸买的，有借别人看的。其中，《母亲》《第二次握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恨土的影响最大。
书总是不够看。听说有四大名著，就是看不上，也没有卖的，当时是禁书。村里有个有点文化的看着一本不知哪来的首尾都撕光的《红楼梦》，书纸已发黄，恨土跟人家借上看了个没结果。
1978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恨土赶上了。学校毕业后，回家复习，准备参加考试，报了文科。谁知道，怎么也找不到复习资料，历史、地理课学校上都没上过，怎么考？没一点办法。
《李自成》是一套历史性的小说，恨土向父亲流露出想买的意思。恨土的父亲挺支持考大学，咬了咬牙就给买上了，上下集十三块钱。这套书毕竟是写明朝末年李自成起义的，对考试没有多大作用。上了考场，可想而知，肯定是名落孙山。
高考毕竟是农村娃走出土地的唯一出路。恨土最怕干农活，特别是秋收时割麦子那个苦，实在是愁死个人了。头顶上眨着星星就爬起来拔麦子，一是为了麦子上有露水潮湿不扎手，好拔；二是为了赶秋收，生怕受损失。经过一夜的休息，有了精气神，披着晨露，时而凉爽的秋风吹来，拔麦子倒有几分快意，这是受苦人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候。当太阳爬上了山，拔麦子的人们也饿了，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围着圈儿，吃干粮，喝冷水，卷旱烟，歇身体，面朝天，躺一会，看看天，赶快起。
到了中午，那太阳就像火盆一样烤着你，麦子干了，麦芒硬了；红眼沙篷像咬人一样向你呲牙咧嘴，你不得不咬紧牙关扑上去将它们放倒。满头大汗，两脸泥土，全身是水，衣服沾着身体。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腰酸腿疼，浑身无力。腰弯得时间长疼得实在支撑不住就站起来舒展一下，双手叉腰，呲牙咧嘴，长出一口气，实在是舒坦。对拔麦子的人来说，这一时刻也许是人间最美好的事了。等一会就接着拔，生怕自己落了后，让别人追上来。终于到了地头，还得把拔倒的麦铺子捆起来码好，然后，拣点麦穗割点猪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喂猪喂鸡，喝水做饭。吃了饭，洗锅涮碗磨镰刀，顾不上躺一会就往地里赶。
人说黄连苦，拔麦子比黄连还要苦；人说拉纤的累，拔麦子比拉纤的还要累。
恨土一想起这些就浑身打颤，直想逃走。
唉，就这样，庄稼人吃苦受累一年，到头来也没个好日子过。交公粮，粜余粮怎么也是个没钱花，仍然是穿破衣饿肚皮，一条土炕暖身体，烟熏火燎没日期。
恨土是个有理想的青年。总想改变这种生活，离开农村这个鬼地方，走向远方。怎么办？只有读书，考大学这条路。
继续读书考大学也是个烦心事。当时上学学费倒是不贵，也就是十几块钱左右。让恨土心里最放不下的是家里的事。恨土家十口人，一个姐姐已出聘，大哥已成家另过，其他几个弟妹还在上学，自己是家里帮助父母种地的主要劳动力，自己上学势必会加重父母的负担。恨土就和父母袒露了自己的心事，父亲是个明白人，自己祖宗三代都是受苦人，没念过个书，都是些文盲，没出过一个当官的吃公家饭的人，孩子想读书考大学就让他考吧，也许还能考上，当个一官半职的，给咱祖宗争口气，兄弟姐妹们也能沾点光。
就这样，恨土走上继续求学的路。父母亲是那种不活泛的人，不会求人办事，托人找人家校长，也没答应。现在才懂得，没给人家送一点礼，怎么能办成事？本地没有门路，上不成学就只好去外地一个亲戚家，让人家给找了个学校。
这个学校的高中班不分文理科，只上理科的课程，恨土喜欢文科，因此，只能听一听文科的课，别的课程就得自己学。
恨土起早贪黑苦苦学了一年，高考下来只差零点五分没有迈进大学之门。
由于接近分数线，恨土不甘心失败，想继续补考，家里人也支持。就这样又找了一所本地学校复读。谁知道，这一年又增加了英语课程，恨土在文科班学习。没有一点英语基础，人家别的同学已经学习了一年，这怎么能赶上？硬着头皮学吧，煤油灯下勤演练，寒冷屋中诵诗文。拼搏一年，高考下来又差四分没考上。
就是这个只差四分接近分数线的分数又把恨土吸引回高考的大军中。顽强奋战一年又以差十一分的成绩败下阵来。
怎么办？人世间有一种人面对失败就是不低头不服输！恨土就是这样的人。这真是，独木桥前有美景，千军万马桥上行。到了桥头便成功，掉下桥底难翻身。
这一年，恨土总结了以往的教训，决定从高一年级学习，重头再来，从基础学起，何愁考不上？
天有不测风云，也许是老天不让恨土上这个大学，读了两个学期，他忽然头疼得不行。文科主要靠记忆，头疼脑晕怎么能记住那么多东西？经医生检查是由于长期熬夜、营养不良造成神经衰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