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汉唐根根

唐根根从小没了爹娘，是靠几个姐姐拉扯长大的。只因为他是唐家唯一的男孩，又是老小，姐姐们都溺爱他，这就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坏毛病，而且还常常惹事生非。唐根根渐渐长大了，因为懒而不被姐夫们待见，姐姐们也无法再养着他了，只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疏于管教的唐根根像匹脱缰的野马整天在村子里转悠，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混到了十五岁。十五岁也能做点营生了，队长念他孤苦一人，便把他安排在饲养房帮助老饲养员饲养生产队的牛马驴骡。

老饲养员是个光棍汉，以前唐根根没有住处时，时常与他相伴。唐根根人小鬼大，又善于察言观色，时常把个老饲养员哄得眉开眼笑，所以队长把唐根根安排到饲养房帮他，老饲养员是一百个乐意。不说每晚帮他喂牲口，还能逗他开心。可老饲养员有个坏毛病就是赌博，只要宝盒子一响，他就忘了吃饭。

饲养房就是老饲养员聚赌的地方，唐根根耳濡目染，时间长了，他恋上了掏宝。可他没有钱，只能看。有一次饲养房里又聚集了一帮赌博汉开始掏宝，坐宝的两个人是外村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押宝的众人钱赢了不少，当又一次开宝的时候，压宝的众人都不敢抢先压钱了。这时观察掏宝人很长时间后又总结出一定规律的唐根根很着急地说:"这次宝盒子里一定是个三，你们快押三吧，砸他个独红。"押宝众人看了一眼唐根根不屑地说;"黄毛小子，你懂个甚，人家上次开出个三，还能再出个三？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哇。"老饲养员却在沉思，是了，可能又出了个三，因为人家是赢家。再出个三的可能性极大。他赞许地看了一眼唐根根，随手抽出几张票子递给唐根根说:"根根你来押，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唐根根拿了钱二话没说就都压到三上，而且是独红。其余押宝人只有老饲养员压了个吃二靠三，其他人压的却是一和四，要不就是一、四，一、二的平梁。宝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个三。

唐根根一宝砸中，按赌博规定，独红是输一赢三，所以唐根根赢了三番，几块钱的底一下子变成了十几块。唐根根拿着宝官付给他的赢头时还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呀。众人看着唐根根手里赢得钱，后悔当时没听他的话。只有老饲养员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唐根根心里思谋:这小子天生是个赌博的料，你看他赢了钱还这么淡定，全然没有初次赢钱的冲动。

后来唐根根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用赢来的钱连续押了三个独红，而且每次都砸中，众人也跟着他压钱，几个回合下来，宝倌就输光了所有的钱，不再出宝了。掏宝的和坐宝的两人怒气冲冲地瞪着唐根根说道:“小子，有你的，下次再见。”临走时又对众人说:“没想到今天败给一个黄毛小子，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后来耍赌上了瘾的唐根根连生产队的牲口也不喂了，每天跟着赌摊子满世界窜，一连几天，甚至数月不见人影。队长找不到他，姐姐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队长一气之下把年底该分给他的口粮都取消了。

几年之后，唐根根成了方圆百里的大赌头。他学会了用眼睛观察掏宝人的心理，用耳朵听宝盒子里声音来判断押几，反正是赢多输少。

唐根根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了，几个姐姐商量要给他说媳妇，思谋着给他娶了媳妇就该收心了吧。可介绍了几个闺女，人家都不愿意嫁给一个赌博汉。

唐根根又走了，这次一走就是五年，其间被公安抓赌抓过几次，据说他是个惯犯还被判了两年徒刑。可刑满释放后他又重操旧业，只是更加隐蔽了，时常到山沟里，沙窝里，大树林子里耍，而且越耍越大，还经常雇人望风放哨，出手就是几百。赌博场上东西都贵，一碗炖羊肉一百，一盒纸烟五十，一颗鸡蛋五块，一碗茶水两块，这些都不算啥。唐根根过惯了这样的生活，赢了钱要吃，输了钱也吃。赢了钱吃，那是天经地义，输了钱更要吃，有输的没吃的吗？这可喂肥了一帮专门跟赌摊做生意的人。赌博汉不在乎这些，平时在商店买东西，饭馆吃饭，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到了赌场钱就是纸。

五年后唐根根回来了，身上穿得光鲜亮丽，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时的唐根根和原来喂牲口的小子已不能同日而语了。他左手提着个黑色人造革包，右手提着几盒点心去了几个姐姐家。姐姐，姐夫们也听闻到他在外面的所做所为，对于他的到来也是不冷不热的。大姐年纪比他大得多，像个母亲，她哭着说:“根根，你不能这样了，你是咱们唐家唯一的一条根，收收心娶个媳妇也好给唐家栽根立后吧，不然唐家在你这辈子上就断了香火了。”唐根根听了大姐的话也不胜唏嘘，说:“大姐，我听你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随后又拍了拍黑色人造革手提包说:“我有钱了，打算把老屋翻修一下单独住。”大姐一听喜不自胜，说:“这就对了，眼看三十岁的人了，该懂事了。我这就告诉你几个姐姐，好张罗着给你说媳妇。”

唐根根安顿下来后，便先去坟上给父母烧了些纸钱，也给老饲养员烧了几张。过后就紧锣密鼓地开始翻修老屋，姐姐们和村邻们都欣慰地看着唐根根变好了。可一到说媳妇，人家大闺女还是不愿意嫁给他，年纪相仿的寡妇他又不愿意娶。这一耽误又是几年。唐根根也安心当光棍了，也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姐姐们心里苦哇。

从小到大唐根根就不懂农事，又不愿意做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营生，赢回来的钱也逐渐减少，坐吃山空怎么行？可自己给姐姐们立过誓，再不赌了，这该怎办呀！

突然有一天，唐根根一年到头不来一只狗的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是边走边打听来到唐根根家里的。这人一进门就喊:“根根，让我一顿好找，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怕坐起黄来？”唐根根正躺在炕上做着春秋大梦，这一喊便把他惊醒了，他揉了揉睡眼惺松的眼睛一看便大叫道:“哎呀，怎么是二哥，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说完连忙下炕说道:“二哥快坐，有些时日不见了，在哪发财呢？”这人是唐根根的狱友，也是个赌博汉，因为是同行，在狱中两人就臭味相投。他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大买卖啦，有财大家发，有钱咱哥俩赢嘛。”唐根根问:“啥好事？”来人说:“坐在家里甚也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你不知道黄河边大树林里的英雄会？”“甚英雄会？”唐根根又问。来人说:“天南地北一百多人，都是大赌博汉，人家的钱用箱子装。这么好的摊子哪能少了你我兄弟，更何况人家还点名找你呢。”

唐根根沉思良久说:“二哥，我没本钱了，像这样的英雄会没有万二八千没个支等，再说我哪有那么大名气。”二哥说:“别的不说了，钱我有点，但也不多，你想办法弄点哇。”唐根根思前想后半天说:“好吧，你就住在我家，我去找我的几个姐姐借点儿。”

唐根根挨着去了几个姐姐家里借钱，哄骗说他找下个对象，急需用钱，请姐姐们帮助借给他，说只要有钱立马就还。几个姐姐一听，这是好事啊，连忙把自己家里的钱全部拿出交给唐根根，一共五千多块。唐根根拿了姐姐们的血汗钱连同自己的钱差不多有八千多块了。

唐根根回到家里喊上二哥连夜去赴英雄会，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传闻，说黄河边上的赌博英雄会耍了几天后，就被公安一锅端了。有的赌博汉被抓，还有的赌博汉一着急跳了黄河。反正被抓也好，跳河也罢，总之，唐根根从此没了音讯。

作者简介：张志坚，自由撰稿人，居内蒙古杭锦后旗陕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