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浮生一日Death in A Day》x王林导演 (下)
很多大导演都有自己擅长的影片类型和孜孜以求表达的主命题。同样的,许多青年导演的初创也都会以自己一直关注、最有共鸣的话题作入手进行拍摄,此之谓,初衷。
《浮生一日》工作照
本文围绕获奖影片《浮生一日》进行提问和延展,深入阐述了对于电影创作手法中的逻辑和写意的思考。这也是《浮生一日》最为有趣的点之一。
《浮生一日》工作照
《浮生一日》是一个很大的概念。《Death in a Day》。为什么会选择透过一个小男孩去解读这个生命的大命题、大概念?是不是希望展现一种棉里藏刀的张力?
王林:我的记忆力很好,从小家庭、生活里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大人们早就忘了,可我一直记得我对那些事情的困惑、震撼、恐惧、感动还有长大以后重新想起后的恍然大悟。大人对这个世界会渐渐理解,理性对待,刻意淡忘,而小孩子也许无法理解,但是在用本能去感受。我觉得生死本来就是一种原始的东西,所以也想通过自己儿童时期的双眼去讲这个故事,让观众体会到一个儿童的本能的感受。儿童也确实是鲜活、有生命感的存在,我想通过生去探讨死,因为这两者本质上是同一件事,在大人眼里死好像是悲伤、不幸,但在儿童眼里,死好像和生一样都是生命波澜壮阔却又平静如水的循环。
这个剧本的源起?作品的立意是?
王林:两年前我做了一个梦,醒来以后久久无法忘记梦里的奇境,于是赶快找纸找笔记录:梦里我站在一条雾气蒙蒙的湖边,看到湖底下,有四个戴面具的人朝我慢慢走来,水快触到头顶时他们突然停下来了,梦里我们对视了很久,当时觉得这个影像很令我震撼,我感受到压抑、阴郁但是同时这些人在水里走路的姿态沉重与轻盈共存,又好像是一种狂欢。
过了大概两个月之后,我妈妈给我发短信,我当时人在美国,她说我的小姨父过世了,小姨夫状况比较特殊,很早就和我小姨离婚了,但是两个人又以一种很默契,但是又不沟通的方式,同住一个屋檐下,包括我的那个表妹,他们的女儿。他还长期酗酒,在很多亲戚眼里他像已经死了,所以他的死亡好像是一种释放、一种解脱,一种重生。我立马将这件事同我的梦境联系起来,梦境中的死亡可能在给我一个预示,我想通过这个短片去哀悼一种无法避免的死亡,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新生。
《浮生一日》中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水”的意象,请问“水”在你的创作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王林: 水是当初的梦境赋予给这个电影的意象,可能不是我想要用水来表现什么,而是说水是我创作的支点之一。每次忘记创作初心的时候我就会回到梦里那片湖水里寻找感觉,因为我知道不管如何开始,总会回归到电影最后那片水和水面静静的波纹里。而小男孩不论走向哪里,也都会像我一样被水环绕、被水引导到爸爸面前。
《浮生一日》工作照
背景音里的童谣:“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走走走,我们大手拉小手”也都给观众一些线索和提示,并且非常贴切。为什么片尾曲的时候要使用“走走走,我们大手拉小手”呢?
王林:和画外的音乐相比,我更喜欢用画面内部音乐,我觉得这样更真实更生活。也有可能是这个题材和视角的原因,如果用画外附加的音乐,小男孩的视角就不纯粹了,而且画外的音乐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存在,小男孩会被对比下去显得不重要了。所以短片里面的音乐都是用符合儿童视角并且是从他本身生活里延伸出来的音乐。
第一次出现《去郊游》的时候是男孩摁响的玩具钢琴,这是他最纯粹最无瑕的童真的体现,最后男孩明白父亲已经离去,还是用《去郊游》,但是用的是一个比男孩更成熟一些的少年的略显悲伤口哨声,像是一个已经经历生死的少年对童真的怀念。
《浮生一日》工作照
在“楼下的小朋友”片段的最后,小朋友都戴上娃娃脸面具,这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考量吗?
王林:这个同水的意向一样,是梦境带给我的。当时水中的四个人都戴着大头盔,我是将这个形象同我亲人去世联想在一起,似乎这四个人就是给我带来死亡预兆使者。在电影里我将他们变成了男孩的想象,变得更儿童化,但本质上还是一种死亡的暗示。
如何看待有些导演将短片延展成为长片,近来,比如说,《爆裂鼓手》、《日常对话》。《浮生一日》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可能?王导是否有意将影片继续延展,拍摄成长片?
王林:故事的话我觉得《浮生一日》是一个短片的容量,如果再延伸我可能就没招了,而且很多存在于观众想象里的东西表现出来就太具体,反而失去意义了,所以不会继续延展这个故事。但是在《浮生》里面想要试验的东西,比如写意叙事,片断化叙事我会一直尝试下去,接下来新的挑战是如何在长片里用瞬间传递永恒,用弦外之音讲故事,我已经在创作新的长片了,也发现了短片写作和长片写作截然不同的地方,现在正在克服这个问题。
《浮生一日》工作照
导演未来发展的安排?最感兴趣的命题是什么?
王林:最感兴趣的还是儿童视角,但是会更偏向女性题材,写《浮生》的时候慢慢发现母亲这个角色有很多故事可以挖掘,也想起了小时候对家里各年龄层女性的观察,现在在创作的正是一个女性群像题材。未来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发展,也没有规划,唯一希望的是可以努力做好眼前的创作,继续拍电影。
采访_IrisPie
编辑_IrisP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