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翠莲的遭遇
看旧时的休妻
文/王小荣
2006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普通中学高中《语文读本》(必修本)第四册中,选有古话本小说《快嘴李翠莲》,这是当年语文教育专家们的一大功绩,它向现代的中学生展示了解封建时代对女性的强力束缚的样本。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是对女性的压制、约束的历史。虽然早在夏商时期就有一夫一妻的模式,但对当时的奴隶主来说,这只是一种形式。准确地说,这种制度更是一种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这种制度对男子来说,是毫无约束力的,对女性则是有着严格的管理约束,那就是女子只能有一个丈夫,这一制度一直沿续下来。而且还有专门针对女性的所谓“七出”、“七去”,更是加在女性身上“压力山大”的约束。《周礼》中就明确规定,作为丈夫的男人可以以七种理由休妻,即所谓的“七出”:“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而“七去”则是:“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佚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不顺父母去,为其逆德也;无子去,为其绝世也;淫去,为其乱族也;妒去,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这“七出”和“七去”,虽然文字表述上有些差异,但其实质都是一样,都是片面强加于女性的休妻条件。在《公羊传·庄公二十七年》中,也有规定“三不去”的情况,即“有所娶无所归(—就是无娘家的),不去;与更三年丧(曾为公婆守孝三年的),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但在实际中,即使存在“三不去”的理由和事件,丈夫能不能休妻,主要还是在公婆手中,而不能由丈夫自己决定。夫妻不相容,但公婆喜欢儿媳,丈夫就不能休妻。反之,即使夫妻关系再好,只要公婆不喜欢,丈夫也就会被逼休妻。话本小说《快嘴李翠莲》中,李翠莲就是因为嘴快,不幸犯了“七出”之“多言”而被婆家休了。而写休书的虽然是其丈夫张狼,但他并不情愿,“张狼因父母作主,只得含泪写了休书,两边搭了手印,随即讨了乘轿子,叫人抬了嫁妆,将翠莲并休书送至李员外家。”李翠莲被夫家送回娘家,张家还是遵循《诗经》时代以来的礼仪,把女方嫁妆也归还娘家。翠莲也说,“今朝随你写休书,搬去妆奁莫要怨。”就是唐人所说的“三年衣粮”。张狼休李翠莲,虽然十分不情愿,在封建礼教下,在其母亲的威逼下休妻,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自己流泪,伤心,默默承受。话本中说李翠莲“年方二八,姿容出众,女红针指,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只是口嘴快些,凡向人前,说成篇,道成溜,问一答十,问十道百”。“纺得纱,绩得苎,能裁、能补、能绣刺;做得粗,整得细,三茶、六饭一时备;推得磨,捣得碓,受得辛苦吃得累。烧卖、匾食有何难,三汤、两割我也会。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净锅儿掩厨柜,前后收拾自用意。铺了床,伸了被,点了灯,请婆睡,叫声安置进房内”,在丈夫家里,那是“不曾殴公婆,不曾骂亲眷,不曾欺丈夫,不曾打良善,不曾走东家,不曾西邻串,不曾偷人财,不曾被人骗,不曾说张三,不与李四乱,不盗不妒与不淫”。从这些叙述来看,按封建时代对女人“三从四德”要求,李翠莲也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以女人,拿今天的审美观点来看,那就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主,实在是一个女人中的尖子,女中典范。难怪尚在蜜月中的张狼舍不得了。从这个方面看,张狼也是一个受害者,在休妻的问题上,张狼那是一点都作不了主。李翠莲是一个刚强的女性。那个年代里的道德观念下,为了使妇女驯服于封建的男尊女卑制度,甚至不准女性有自由说话的权利,“多言”就是要受到被丈夫休妻的处罚但李翠莲却不管这些,她心直口快,想讲就讲,凡她认为不合理的事,她就立即表示反对,而且她还把这些看成是自己应有的权利。在结婚的当天,媒婆吩咐她说,“小娘子,你到公婆门首,千万不要开口!”,但到了公婆门口时,这媒婆拿了一碗冷饮,要她“开口接饭”,这李翠莲听后就骂开了,“老泼狗,老泼狗,教我闭口又开口。正是媒人之口无量斗,怎当你没的番做有。你又不曾吃早酒,嚼舌嚼黄胡张口。方才跟着轿子走,吩咐教我休开口。甫能住轿到门首,如何又教我开口?”跟着去的先生劝她,她还说先生虽然是读书人,但不懂道理,说媒婆在做媒时夸的:“说我婆家多富贵,有财、有宝、有金银。杀牛、宰马、做茶饭,苏木、檀香做大门,绫罗缎匹无算数,猪羊牛马赶成群。当门与我冷饮吃,这等富贵不如贫”。在婆家,她的公公责怪她“多言”,她就带有讽刺的口气说,“公公要奴不说话,将我口儿缝住罢”.她也明白自己会被夫家休弃,但也不惧怕,反而说“公婆不必苦憎嫌,十分不然休了罢”。她捍卫着自己说话的权利,勇敢地面对被休弃的命运。她回到娘家后,又受到父母兄嫂的埋怨,于是她索性与父母兄嫂决裂,出家做了尼姑,这是她与那个年代中对当时的社会道德作坚决的抵制与抗争,不屈于封建道德观的约束。“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色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是陆游在家乡山阴(今天的绍兴市)城南禹迹寺附近的沈园游玩时偶遇前妻唐琬后题写在沈园墙壁上的一首《钗头凤》词。陆游和他的前妻唐婉离异,也是因为婆媳关系不好,婆婆一意孤行,要陆游休妻。陆游原配夫人唐琬的家族本是陆游同郡的唐氏大家族,他们结婚后,那是“伉俪相得”、“琴瑟相和”,是一对情意相投的恩爱夫妻。唐琬本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但陆游的母亲就是对唐琬看不顺眼,唐琬始终不受陆游母亲的欢心,她逼令陆游休妻。陆游对母亲的干涉采取了敷衍的态度,他把唐琬安置在别馆,时时暗中相会,但不久就又被母亲发现,并采取了断然的措施,终于硬生生的把这对恩爱夫妻给拆散了。后来唐琬改嫁同郡赵士程。一个春日,她陪同丈夫赵士程在沈园游玩,偶遇陆游,在征得赵士程同意后,派人给陆游送去了酒肴,陆游感念旧情,怅恨不已,于酒醉后题写《钗头凤》一词于沈园墙壁上。唐琬见这首词,心情难平,也题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陆游的《钗头凤》,把眼前的景和所见的事及自己的情感融为一体,着力描绘出一幅凄怆酸楚的感情画面。与唐琬的词《钗头凤》合而读,就有珠联璧合、相映生辉的艺术境界。具后来的传说,唐琬与陆游这次意外相逢后,即因情思难平,加重了病情,不久就因病去逝。唐琬与陆游本来一对好夫妻,就因为不受婆婆陆游母亲的看待而强迫被休了,造成一曲人间爱情悲剧。《孔雀东南飞》主角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悲剧,也是因为焦仲卿之母对儿媳刘兰芝不满意造成的。作为儿媳的刘兰芝,尽管她“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但还是不受婆婆的称道,结果是“大人故嫌迟”,而且婆婆故意对她的发难,“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焦仲卿苦苦恳求其母,不要强迫他休妻,但不能得到其母的同意,仲卿被迫休了刘兰芝。二人不相约,虽休了但至始不改夫妻情,一个不娶,一个不另嫁。刘兰芝回到娘家,又受到爱财的哥哥逼婚,“自誓不嫁,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这是一个人间悲剧。正因为公婆对儿媳的认同决定着儿媳的命运,所以《水浒传》第二十回《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中,王婆给西门庆出主意,要西门庆把武大郎药死,“一把火烧了,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嫂叔不通问’,初嫁随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住?”这就是表明在第二次婚嫁问题上,潘金莲没有公婆的约束,更没有丈夫的限制,是由她自己作主。而第二十三回“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中,西门庆在王婆茶房急于诱奸潘金莲时,除了表白自己正室去逝三年,家中虽然有几房,但还没有一个被扶正外,还要特别表白在婚姻问题上他可以自主,“我的爹娘俱已没了,我自主张,谁敢道个不字”。西门庆的这些表白,其目的就是向潘金莲表明,如果潘金莲嫁了他,潘金莲是不会受到任何委曲的,还有可能被扶为正房。休书虽然只是丈夫所写,拿今天的法律观念来讲,它只是一种签字画押的“契约”,而且还只是一种民间契约,但仍然具有相应的法律效力,到了官方大堂上,仍然会被官方认同。所以李翠莲在被休时,嘴头还是特别快利,说“手印缝中七个字,永不相逢不见面!”这有七个字,在手印缝中,可见不是一两个指印。实际上是立休书的丈夫的左手五个指的印记。休书的重要性,在关汉卿《救风尘》中就表现得很清楚,周舍是一个十分狡猾的恶人,赵盼儿用“虚脾瞒俏倬”的办法诱使周舍写下休弃宋引章的休书,为此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且随身携带了两箱子奁房作钓饵来找周舍。周舍为娶赵盼儿,愿意与宋引章离婚。在第三折中,赵盼儿施展全身解数,终于让周舍写了给宋引章一纸休书。这休书的重要性戏中说得很明白,周舍一再说,“我手里有打杀的,无有买休书的。”赵盼儿原想用自己“压被的银子”把宋引章的赎买(买休)出来,但周舍堵死了这条路,说:“丈夫打杀了老婆,不该偿命”,只要他不给休书,他就可以以丈夫的身份“合法”地任意打杀宋引章。赵盼儿不愿意嫁给他,周舍生怕鸡飞蛋打,于是想收回休书,于是就有了“抢休书”的戏。第四折中,“外旦”宋引章拿到休书,高高兴兴来见(正旦)赵盼儿,赵盼儿说,“引章,你将那休书来与我看咱。(外旦付休书)(正旦换科,云)引章,你再要嫁人时,全凭这一张纸是个照证,你收好者!(外旦接科)”。宋引章刚接过休书,这个周舍就来了,喝道:“你是我的老婆,如何逃走?”宋引章回答说,“你与了我休书。”周舍骗宋引章道,“休书手模印五个指头,那里有四个指头的休书!”,也就是说,这张休书无效。善良的宋引章上了当,被周舍抢去休书并当场塞到嘴里咬碎,毁了休书。但周舍却上了赵盼儿的当,聪明的赵盼儿通过“正旦换科”把真的休书换了下来,也就是说周舍咬碎的是一件仿制品,是假的。这个周舍知道上了当,还想抢真的休书,但赵盼儿不是宋引章,她早就有了防备,让周舍扑了空,还对周舍说,“便有九头牛也抢不出去了”。戏中周舍最终还是失败了,戏中我们看出休书对宋引章和赵盼儿这对风尘姐妹的重要性。其实,李翠莲是可以不在休书上按指印的,因为休书是男方交给女方作为凭据的,虽然不需要经过官府,属于民间行为,私下可以了结,但却具有法律效力,所以在《封神演义》第十八回“子牙谏主隐蟠溪”中,姜子牙写了一封休书给马氏,但他却拿在手中,不急于交给马纸,郑重地对马氏说,“娘子,书在我手中,夫妻还是团圆的。你接了休书,再不能完聚了!”《救风尘》中,赵盼儿也特别嘱咐宋引章,“你再要嫁人时,全凭这一张纸(休书)是个照证,你收好者!”《水浒传》第七回“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鲁智深大闹野猪林”中,林冲因被高俅陷害刺配沧州,前途未清,生死难保,为了不耽误年轻美貌的妻子,对其岳丈张教头说,他要休妻。“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于是决定给娘子张氏一纸休书:找来一个写文书的人,买来一张纸,林冲口述,那人写:“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有妻张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不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年月日。”林冲当下看人写了,借过笔来,去年月日下押个花字,打个手模。在林冲逼迫下,张教头也表态说“权且由你写,我只不把女儿嫁人便了”,其意在等林冲刑满回来后再为其复婚。在这里,林冲也要在休书上签字画押盖指印才具有“法律效力”。在林冲的休书中的“任从改嫁,永无争执”与元人杂剧中的句子十分类似。林冲休妻,迫于无奈,怕自己累及妻子。而妻子张氏来到,则是一番情景。书中说,“只见林冲娘子,号天哭地叫将来,女使锦儿抱着一包衣服,一路寻到酒店里。林冲见了,起身接着道,'娘子,小人有句话说,已禀过泰山了。为是林冲年灾月厄,遭这场屈事。今去沧州,生死不保,诚恐误了娘子青春,今已写下几字在此。万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头脑,自行招嫁,莫为林冲误了贤妻’。那娘子听了,哭将起来,说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了?’……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女婿恁的主张,我终不成下得将你来再嫁人!这事且由他放心去,我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费,只教你守志便是了’”这也是一对好夫妻,因为林冲犯事被迫休妻。第二十回《虔婆醉打唐牛儿,宋江怒杀阎婆惜》中,宋江因为把晁盖写给他的信遗落在阎婆惜处,被阎婆惜以宋江私通梁山为由要到官府出首,威胁宋江,由宋江答应她三个条件,其中第一个条件也就是“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休书),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话本小说《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蒋兴哥外出做生意,其妻子三巧儿被薛婆用计引诱与徽州商人陈大郎苟合通奸,并做成了一对临时夫妻,“正合了七出之条”,被蒋兴哥休了,而休书上也作了“听凭改嫁,并无异言”的承诺,但三巧儿又嫁给广东潮阳县知县、南京人吴杰做第二房夫人时,其父王公仍然亲自到蒋家,向蒋兴哥通报,“只怕前婿有言”。《醒世姻缘传》第八回,晁源以纪氏有奸情为由,要休掉结发妻子,让人把岳父与内兄叫来,威协说,“当官断与你也在你,你悄悄领了她回去也在你”。这里可以看出,至少在明代,休书和以前一样是解除婚姻关系的民间行为,恐怕也需要有男方的手印才行行。封建时代,男子有休妻的自由,他们可以找各种理由来休妻,而妻子则无离婚的权利。《后汉书·列女传》中就有“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在一般情况下,即使丈夫有恶劣的行为,也不准妻子离开丈夫。《白虎通·婚嫁篇》中就说,“夫有恶行,妻不得去”,而“不得去”的理由就是“地无去天之义也。夫虽有恶,不得去也”。这就是要求妻子与恶夫生活在一起,强调“从一而终”就是女姓的美德。封建时代的女性,除了丈夫“休妻条件”约束外,被迫以“婚约”加以“典押”变相买卖也是女性的悲剧,这种情况在古小说中有许多。《红楼梦》虽然主线是以写宝黛爱情述说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兴衰,但其中也有写一般小人物的爱情悲剧。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中.长安县的张财主,其女儿张金哥先许给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这张金哥与其父到善才庵进香,被同来庵中游玩的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看上了,这李少爷非要娶张金哥为妻不可。这张财主也贪李少爷家的财势、权势,想攀上长安府太守,就想退了守备家的婚事,重新把这张金哥许给李少爷。那知守备不同意,张家又坚决要求退婚,于是就打起了官司,这就求到了王熙凤。王熙凤通过长安节度云光,强行拆散了张金哥与守备公子的婚事,张财主把张金哥重新许给了李家,导致张金哥自缢身亡,而守备之子知道张金哥自缢后也投河绚情了。这张家是失了财又死了女,人财两空,白让王熙凤收进了三千两银子。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酸凤姐大闹宁国府”中,贾琏私娶尤二姐,被王熙凤赚进了大观园。这个王熙凤,一方面假仁假义对尤二姐好,另一方面派旺儿在外调查尤二姐的底细,当得知尤二姐原许配给了张家,只是这个准女婿张华太不争气了,不但不务正业,反而把家业给败光了,被其父母赶出家门.尤二姐家就用二十两银子退了亲,只是这个张华不知此事。于是,凤姐就唆使张华去告状,“着他写一张状子,只要往有司衙门里去告。就告琏爷国孝家孝里头,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这个张华经不住唆使就告到了官府。这张华与尤二姐的婚约,虽然同是民间契约,那怕只是口头的约定,但在打官司时,仍然得到官府的支持,这让贾府花了不少钱来“摆平”场官司,也为最后贾府被抄找到了一条罪状。这个张华也没有好下场,他最终还是被王熙凤给害了。这里,王熙凤就以尤二姐与张华原有婚约为由,让尤二姐吞金自尽。至于个那个张华,被整死了都不晓得是自己是如何丢了命的。第四回“薄命女偏遇薄命郎,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中,那个拐子先把英怜卖给冯渊,后又卖给薛家,最后这个冯渊被薛家仗势打死了。在这里就是拐子与冯、薛两家的买卖合约,按民间相应买卖规矩,上官府打官司应该是冯家会得到官府的支持.但因贾雨村要依附贾家势力而胡乱断案,冯家公子冤死。话本小说《玉堂春落难逢夫》中,玉堂春让乐户苏淮及其妻一秤金写的一纸文书中就特别强调说,“有南京公子王顺卿,与女相爱,准得过银二万两,凭众议作赎身财礼。今后听凭玉堂春嫁人,并与本户无干。立此为照”。还让乐户苏淮及一秤金画了押,玉堂春画了押,现场的众人都画了押。在这里,虽然没有官府见证,但有此“赎身文书”,就是以后乐户苏淮相反悔,到官府打官司也会得到官府的支持。同是话本小说的《王娇鸾百年长恨》中,周廷章与王娇鸾在曹姨的见证下,私订百年婚约,曹姨还让他们二人签写下四份合同婚书,“一纸焚于天地,以告鬼神;一纸留于吾手,以为媒证;你二人各执一纸,为他日合卺之验”。但后来周廷章回家乡后,贪念同里魏同知之女的美色和财富,与魏同知之女结婚,把当日与王娇鸾私订终身之事忘得干干净净。而远在河南南阳、守誓多年的王娇鸾得知真相后自缢而亡。那王娇鸾自缢的理由是“宁周郎负我,我岂敢负神明”,也就是当时她们的婚约上誓言。虽然最后负心郎周廷章遭到报应,但为守婚约丧身的王娇鸾还是让世人痛心。《清稗类钞》中记载说,富户人家在采买贫家子女弟作优童优伶(就是如《红楼梦》中贾府为接待贾元春省亲时,贾琏到苏州采买一些女孩儿回来做家庭优怜,也就是戏子)时签订的买卖契约时,要“契成,以黑笔划一黑线于上,谓之一道河,十年以内,生死存亡不许过问”。这里虽然只是采买小孩的契约,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契约一旦形成,那就有可能是一种卖身的“死契”。这与丈夫“典妻”等等的契约一样,一旦上公堂,都是能得到官方支持的,拿今天的话来说,都是能得到法律的支持。
王小荣,四川宜宾南溪区人,1984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今西南大学)物理系,中学高级教师。爱好读书、游山玩水、集邮,收集地名邮戳、各类文史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