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杀年猪
在农村,几乎每家都要喂猪,一为赚钱,补贴家用;一为杀年猪。忙碌了一年,没能杀上过年猪,村里人觉得很丢人。只要经济不很困难,年猪是要杀的。
记得小时,粮食短缺,人都吃不饱,猪也只好吃猪草了。打猪草,每日都免不了。后来生活渐好,普通人家吃上大米,自己种的苞谷和土豆,除了喂猪,就是卖掉。现在的农村,喂猪也开始现代化,喂起了饲料。自家喂来杀的过年猪,却不放饲料。饲料喂猪,出栏快,肉质疏松,没有油气,像吃大白菜一样;猪草粮食喂猪,出栏慢,肉质细腻,有油气,瘦肉也鲜美,这才是农家人喜欢的。
杀年猪时,村里人一起出动。杀了这家的,再杀那家的。杀猪那天,早早起来,在院子前面的灶台上,烧上一大锅开水。“把火烧好好的,待会儿就有肉吃了!”大人这样激励着孩子们。
袅袅的炊烟,乱晃晃的人声,猪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睡在圈里打不起精神来,连平日里的吼叫也没了。耷拉着肚子,等待着被人宰割。
父亲在堂屋神龛上点起了蜡烛,准备好纸钱,祭奠菩萨,以求年年有猪杀。猪从圈里放出来后,几个年轻小伙一拥而上,把猪按倒在地,捆住四肢、嘴巴,五花大绑的把猪抬到堂屋里的案桌上。猪嘶声力竭的吼叫,却是动弹不得。二叔拿着刀子,向着猪脖子递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拔刀之时,猪血喷涌而出,落到盆里,溅红了裤腿。猪血煮白菜,是绝好的美味,村人称之为“旺子汤”。
放干了血的猪,往滚烫的开水中烫上几分钟,捞出来,挥舞刨刀,唰唰唰……杯酒之间,猪毫发不剩,白白胖胖。猪毛不要乱扔啊,收集起来,等待收购鸡鸭鹅猪毛的小贩走乡串寨,能换几袋盐巴。
割去四肢和脑袋,对猪开肠破肚。大家围了过来,“哇!这猪很肥,足有一巴掌厚!”肥肉膘好,瘦肉也好吃。小孩喜欢“猪水泡”(猪的膀胱),吹满气,成为过年我们时最好的玩具。脸上、衣服上全是油,玩腻了就随意丢弃。长大后不再玩猪水泡,子侄辈也有自己的玩具,猪水泡做成美味,城里人美名其曰:“脆肚”。
正月里,新姑爷背着腊肉,到女方家去拜年,少的几块,多的几十块。肉要砍得有样子,也不要少,太少显得寒酸。主人家在场,指点着砍肉。
家族邻居欢聚一堂吃年猪饭,其乐融融。大人们吃完,转战别家,继续着一年的幸福;妇女孩子们继续吃饭。苗人有俗:杀过年猪,宴请全族全寨,摆流水席。几日下来,年猪几近告罄;苗人亦自得其乐。吃罢这家,再转战他家。
给鲜肉抹上盐巴,拔去水分,做成腊肉。俗话说:“腊肉不放盐!”盐要放适量,多了难以下口;少了容易腐坏。映山红、杨梅、松树,熏肉都不错,有香樟树更好。肉挂在高处,下面生柴火。火势要适中,太大,猪肉熏烤得太干,不好吃;太小,猪肉中的水分太多,容易发霉。熏烤上两三天,猪肉就变成了腊肉。
腊肉,传递着亲友间的亲情友爱,也传递着农家的好客和质朴。春节前后走亲戚,少不得要带点礼物。背着腊肉走亲串戚,客人感觉脸上很有光。主人拿出腊肉招待,那客人一定是座上宾了。
腊肉挂在通风处,想吃时,割上一块,足可让一家人高兴上几天。
年关又到了,不知家乡杀年猪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