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我所认识的裴艳玲(连载六)
七、文革十年
忍受痛苦,享受孤独??裴艳玲的艺术感受之一
六十年代的中国,处于风云变幻之中。
裴艳玲自调到河北省河北梆子青年跃进剧团以后。经历了“关门三年,内部提高”的阶段,技艺更有明显的进步,下江南,进北京,上北戴河,名声越来越大,从1963年到1964年,青年跃进剧团又开始了在河北的城乡之旅,这个年轻的剧团和少年裴艳玲,越来越为更多的观众所喜爱。作者于1961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张家口怀安县文联工作,曾亲眼看见不少干部、农民乘火车、坐大车(那时汽车很少),到张家口市看他们的巡回公演,回来后对裴艳玲的表演都是赞不绝口。
1964年,裴艳玲十七岁,如花的季节,正是年轻的艺人大展宏图、出成绩的时候,但是,“旗手”出来了,借着京剧现代戏调演之机,大放厥词,说什么“男不演女,女不演男”之类的鬼话。
这对裴艳玲很不利,因为她学的行当是武生,钟爱的是“女演男”,其实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常识问题:戏剧是人类借以表达思想情感的一种艺术,一种娱乐方式,许多国家,许多民族在创造这种艺术形式时,由于主观的兴趣,或客观环境的影响,都采用了“男演女,女演男”的别致手法,而且诞生了许多这方面的伟大艺术家,像中国的“四大名旦”,日本歌舞会的一些特级演员……可是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里,“旗手”的话就是法令,谁也不能不听,于是,从1965年直到七十年代末,裴艳玲只能在《草原英雄小姐妹》、《红色娘子军》、《杜鹃山》、《龙江颂》、《洪湖赤卫队》、《红灯照》等剧中扮演一些女角色。
1964年9月16日,在全国又停演传统戏和历史剧,这更是一个时代的大笑话和悲剧!亿万人的文化娱乐活动,个人爱好艺术的权利就这样被剥夺了,而且是以“革命”的名义!这对于擅演传统戏和历史剧的裴艳玲来说,日子更不好过了。
时隔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文革十年”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场灾难,由于裴艳玲是尖子人才,更是雪上加霜,裴艳玲陷于深深的痛苦之中……生活水平的降低,政治思想上被批斗,这还容易忍受,而对于一个已经插上可以腾飞翅膀的海燕来说,最难忍受的就是:眼望蓝天,云路遮断,身有双翼,却不让展翅……真叫人痛心啊!就这样,裴艳玲年轻的艺术生命被耽搁了十几年。
这期间,她同剧院的丁宝金结婚了,生了两个女儿。
面对现实,忍受痛苦,享受孤独,这是裴艳玲身处逆境锻炼出来的性格,小时候在班主的压迫下,父亲不让她多说话,如今她更加沉默了,但孤独不等于无所作为,沉默不等于放弃艺术,就在很多人“紧跟形势,与人斗争其乐无穷”或“逍遥自在”时,她说服看门的老大爷,把自己锁在空仓库里偷偷练功。并设法找来一些有关文艺戏剧的书籍悄悄阅读,以弥补往日忙于演出,无暇看书的遗憾,这期间,她还向中央民族歌舞团的一位老师学习新的发声方法。
裴艳玲说:“这十几年我没有白白度过,可以说,没有这十几年的创伤,我可能不会从心灵上理解林冲,也可能不会产生创造钟馗艺术形象的感情冲动。1960年,我在沧州演过《夜奔》,得过‘倒好’从此不演此剧。文革结束后,我再演《夜奔》,每次都激情满怀,所以在第四次文代会上,当关肃霜老师提出:咱们娘儿俩同台演一次戏吧!我首先想到的戏码就是《林冲夜奔》,从此,无论在哪里演出此剧。都能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据随裴艳玲到丹麦讲学演出的同志讲:很多第一次看中国戏曲的欧洲人,被裴艳玲的《夜奔》激动得热泪盈眶,三个台湾青年女演员竟兴奋地跳起来,说:“裴阿姨,还是咱们的艺术好!我们的嗓子都喊哑了,手也拍肿了,真为咱们中国人骄傲!”两个时期演《夜奔》,效果截然不同,原因何在?是生活的磨砺和创伤,使她体会到艺术就是感情”(罗丹)。
一帆风顺的经历,很难产生撼人心魄的激情, 面对逆境,学会忍受痛苦,享受孤独,劫难也是一种财富,这是裴艳玲的艺术感受之一。
经过文革,裴艳玲长大了。
1976年元旦刚过,剧院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尽快将《宝莲灯》拍成彩色影片。这对于停演传统戏、历史剧已十二年的剧院来说,无疑是一个特大新闻,人们议论纷纷。但在当时,这是政治任务,必须马上照办。可裴艳玲生第二个女儿才二十几天,还在月子里,沉香那么繁重的表演和开打,怎么能担当下来?而上面的指示很明确:必须原人演。后来才知道,这是毛泽东主席在病重期间提出的要看一些演员和剧目。前面提到,还包括侯永奎的《夜奔》。当裴艳玲知道这个消息后,二话没说,不顾产后身体十分虚弱,立即恢复练功,而且加大强度,每天早、中、晚三遍,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在开拍前把以前的功夫找回来了。影片顺利拍成,成为“文革”后第一个公开发行的古装戏曲艺术片,进一步在全国扩大了裴艳玲与河北梆子的影响。
在拍摄期间,裴艳玲认识了陈怀恺、聂晶等北影艺术家,他们的艺术水平、更高的鉴赏力和为人做事的道德水准,给裴艳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对她以后的进步大有裨益。(连载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