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88)——广州六榕寺花塔 | 静思斋

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系列游记第88篇:广州六榕寺塔(2020年12月4日
本文系静思斋·于岳原创、自行拍摄(历史照片除外),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从越秀山下来之后,我即前往六榕寺一观。这次在广州逗留的时间比原计划多了半天,因此上午“好整以暇”的增加了南汉二陵和中山纪念堂的行程,其实假如我只能在广州游览两个景点的话,那第一个无疑是黄埔,另一个则就是六榕寺了。这是因为我收藏有一张民国时期六榕寺花塔的老照片,我也一直很喜欢这种收藏与出游的结合,得在某处纵览今昔,不也是平添乐趣乎?
 图1:六榕寺山门
我从东风西路拐进一条胡同再至六榕路,已渐是人烟稠密之处,再南行数百米,便看到了六榕寺的山门。这东开的寺门其貌不扬,寺中空间亦显局促,如果不是卓然而立的花塔,倒是很难想象这座闻名遐迩的千年古刹竟是如此低调。往事已矣,但幸有两位古代大文豪的雪泥鸿爪,为六榕寺留下了宝贵的历史传承与文化底蕴。
 图2:六榕寺花塔一瞥
这第一位大文豪,乃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唐高宗上元二年(675年),王勃赴交趾(今在越南)探望父亲路经广州,适逢寺中办法会,受寺僧请托,挥毫写下了《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碑》。翌年,王勃在渡海航程中溺亡,此碑几成他的绝笔!
关于六榕寺最初的由来,王勃这篇碑文几乎也是唯一可作为信史参详的一份史料。据载,六榕寺始建于南朝刘宋时期(420-479年),到了南朝梁武帝大同三年(537年),一位名叫“昙裕”(一些史籍记载昙裕法师是梁武帝的舅舅,此说应不确)的和尚出使海外访求释迦摩尼真身舍利返国途经广州。因身体原因,昙裕法师上书请求留此驻锡弘法,得皇帝诏许并分舍利建塔供养,梁武帝还为其赐名“宝庄严寺舍利塔”,该寺的地位陡然提升。但“宝庄严寺”之名究竟是在刘宋还是南梁时产生却是难断,如有谁言之凿凿,恐皆为误读也。
到了五代十国时期,南汉国(917-971年)将宝庄严寺改称长寿寺,南汉末或宋初,寺、塔均毁于火。宋太宗端拱元年(988年)重建寺庙,改称净慧寺,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住持德超和尚与乡贤林修等人发愿重建宝塔,后来因缘际会又觅得原塔基,于是就在原址重建。十一年后,一座青出于蓝的新塔拔地而起,它足有五十多米高,毫无疑问当时是“一览众山小”的,甚至成为远处江面上往来航船的灯塔。
 图3:苏东坡像
未几,另一位大文豪闪亮登场。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年),自海南儋州赦还的苏轼在广州居停月余,其间多次来净慧寺游憩,睹寺中六株参天古榕,应寺僧之请,欣然留下墨宝“六榕”二字。僧人雕匾悬于山门,净慧寺遂有六榕寺之俗称,但正式叫六榕寺之名,却已是清光绪年间的事了。这名字既很直观又接地气,放眼全国大概也独此一家。只是当年的那些古树今已不存,我印象里如今老榕树只剩两株,也“仅”有170年树龄罢了。不过除了宋代的宝塔和六祖铜像之外,它们在如今的六榕寺中也算是长者。
 图4:苏东坡手书的“六榕”
 图5:硕果仅存的老榕树
纵是那些大文豪们曾给这里留下了熠熠的人文光辉,然盛衰终有时,六榕寺也难免走进这个因果循环。自明代至今,这座曾经煊赫一时的名刹,被官家数度阉割,直到只剩下如今这般局促的方圆。但一直以来人们对这座宝塔还是很爱护的,每隔个几十年,总会进行修缮,宝塔幸得耸峙近千载。到了清代,塔的外观更是被修饰的色彩斑斓,富丽堂皇,于是就有了“花塔”的俗称。至此,六榕寺花塔已彻底完成了“俗称化”转型,慢慢的,人们也就忘了它原本的名字——千佛塔。到现在塔不再让进了,更是连“千佛”也看不到啦。
 图6: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牌照
清末,六榕寺来了一位名叫铁禅(1865-1946)的住持。这铁禅和尚俗家姓名叫刘秀梅,以前参加过黑旗军,是刘永福的族人。铁禅博学多才,长袖善舞,极擅官面应酬,在他的任内,六榕寺不但保住了仅剩的招牌(两次险些被拆),还迎来了再度复兴,俨然成为广州佛教界之领袖。当时的六榕寺有多牛逼?连花塔的图案都出现在了钞票上!对此铁禅自然是功不可没。遗憾的是,这位大和尚在广州沦陷时期“落水”,虽有被迫的成分,但最终还是以汉奸罪被逮捕,瘐死狱中,晚节不保,令人惋惜。
 图7:我收藏的民国时期广东省银行兑换券
民国二年(1913年),铁禅迎回了离散多年的镇寺之宝——北宋铸造的六祖慧能铜像(明初铜像被移到了西禅寺),这对当时的六榕寺来说,无疑是一场盛事。不久后,有宝安籍香客刘氏父子捐资在六祖堂前修了一座石牌坊,民国八年(1919年)牌坊落成,正中匾额书“曹溪法乳”四个大字,两侧有陈大年等名士所题的对联,堪称佳品。这所谓曹溪,是指曲江的曹溪宝林寺,当年六祖慧能在此弘法,曹溪后来就成了禅宗的祖亭和代名词;而法乳,则是比喻佛法如乳汁一般哺育众生。这便是“曹溪法乳”的典故了。
图8:禅宗六祖慧能铜像(北宋)
最后要闪亮登场的就是我收藏的这张老照片啦。这个短命的牌坊存在了不到五十年,就在文X时候被毁去了,如今也只有在老照片中才能看到它当年的样子。可惜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是以花塔为主,牌坊只是捎带,只能看到“曹溪法乳”匾额那一丢丢。我移步到大致的地方,拍下一张照片,两相对比,风貌颇异,影像还原的可谓不甚完美。当然了,这个牌坊也并没有复建,就连“曹溪法乳”匾额,也换成木匾C位不再,另由他人书就,挂在了六祖堂的右侧。我也只能用这个自我安慰一番了。
 图9:六榕寺花塔之今昔
饶塔一匝,又参拜过六祖,继续在寺中漫步。我发现寺内诸如大雄宝殿、六祖堂、观音殿这些主要建筑,坐西朝东、坐北朝南、坐南朝北皆有之,位置显得颇随意,完全不讲传统建筑对称的套路。这奇特的布局,不知是历史原因造成,还是另有缘故。过补榕亭,再到了我甚期待的斋堂,却发现今年因疫情之故不开放。我到各名寺时,总要品尝一碗素面“留念”,这次不能如愿,不免有些怅怅。
 图10:六祖堂与六榕寺花塔全景
日影渐沉,遐思回转。悠然的时光转瞬即逝,先贤的情怀默藏心中。那就再见吧,六榕寺!
前文链接:国保寻踪(87):一位天才建筑师的遗作,一座伟大的建筑——广州中山纪念堂
                          静思斋 于岳
                         202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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