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蓝牌轻卡:疾风骤雨下的前景和出路

作者|聂一尧

来源|汽车大观

一、讲一个故事
2019年5月21日这天,两名普通的货车车主李文雄和王向东,出现在全国人民最关注的一档节目,央视收视率最高的焦点访谈。
当天的主角其实不是他俩,是他俩刚刚购买不久的轻型货车,俗称的轻卡。
在节目中,李文雄无奈地告诉记者,他的这辆和乘用车一样悬挂蓝牌的轻卡,自重达到4.2吨,而对于这种蓝牌轻卡,法规限定车货总质量不能超过4.5吨,在他这辆蓝牌轻卡的车门和行驶证上,也标注着总质量4495千克,即4.495吨。
问题就出在这里,4.5吨的车货总质量,减去4.2吨的实际车重,剩下0.3吨载重留给司机、油箱、水箱和货物。也就是说,车上坐俩成年人,70升的油箱加满油,200升的水箱加满水,不需要再装货物,这辆车的总质量就已经超限了。
但是,在这辆轻卡的铭牌和行驶证上,整备质量一栏赫然印着2565千克。到底是谁说了谎?李文雄当着记者面开着空车,随即找了一处过磅站,结果显示,空车实际自重达到了4.32吨,称重时的油箱只加了一半。
这么一看,要想符合蓝牌轻卡4.5吨总质量限值,李文雄只能开着空车在路上跑一跑了。
比李文雄更囧的是王向东。王向东购买的蓝牌轻卡合格证和行驶证上,标注的自重都是2.72吨,但实际自重却达到了惊人的5.8吨,就算把油箱、水箱全部卸掉,也是超载。
一辆车十多万元,本想买回来拉货赚钱养家,却买了个烫手山芋。不拉货,白扔钱;拉货吧,交警查获超载、处罚。两个朴实的陕西汉子,欲哭无泪。
焦点访谈在5月21日这个浪漫的日子,措辞严厉地揭露了蓝牌轻卡“大吨小标”这一侵蚀已久的行业乱象。由于涉及生产企业、车管部门、消费者各个环节,蓝牌轻卡“大吨小标”的曝光,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引爆舆论关注和行业震动。
次日,公安部交通管理局发布《关于开展轻型货车检验登记集中排查工作的通知》,从蓝牌轻卡登记入手,加强登记管控。6天后,工业和信息化部发文,立即启动轻型货车“大吨小标”专项治理工作。12月,交通运输部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全国高速公路入口称重检测工作的通知》,为后续的“大吨小标”专项治理行动埋下伏笔。
国家对此祭出重拳。2020年4月,国务院安委会印发《全国安全生产专项整治三年行动计划》,要求严格落实治超“一超四罚”措施,深化“百吨王”专项整治,2022年基本消除货车非法改装、“大吨小标”等违法违规突出问题。交通运输部随后印发《道路运输安全专项整治三年行动实施方案》。
今年8月3日,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公安部公开征求《关于进一步加强轻型货车、小微型载客汽车生产和登记管理工作的通知》意见,意味着政策新规为蓝牌轻卡行业念响了最严“紧箍咒”。
通知中不仅在生产端对蓝牌轻卡有非常细致的技术要求:发动机(柴油)排量不大于2.5升(冷藏车除外)、货厢内宽尺寸不得大于2100毫米、轮胎负荷不大于总质量的1.4倍、轮胎名义断面宽度不超过7英尺或者不超过195毫米。也在应用端对蓝牌轻卡提出了“空车称重”的年检规定,空车质量超标的轻卡将不能再上路运营。
从焦点访谈对蓝牌轻卡“大吨小标”乱象的踢爆,到最严新规的发布,蓝牌轻卡野蛮生长的时代宣告结束了。“治大病,用猛药”,国家疾风骤雨般的重拳治理之下,昔日风生水起,关乎国计民生的蓝牌轻卡行业,又该何去何从?
二、野蛮生长的迷思
商用车作为我国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生产资料,不仅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国民经济的腾飞,也经历了自己的大江大河。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6月底,我国商用车保有量已突破4000万辆,其中,轻卡保有量超过2249万辆,占商用车总量的56%。
轻卡作为商用车保有量最高的产品形态,对于商用车行业发展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对于国民经济生活则是不可或缺。根据中国汽车分类国家标准(GB9417-89)对商用车的分类,轻卡指的是运输行驶时,最大总质量为1.8吨至6吨之间的货运卡车;而其应用场景主要面对城市及周边的运输,包括同城配送、快递、搬家及冷链物流等。
显然,轻卡的发展是伴随着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和城镇化进程而崛起的,轻卡承载的货物运输与老百姓生活直接相关,因而城镇化进程越快、居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社会对于轻卡运输的需求也就越旺盛,这一点从轻卡销量连年占据商用车销量最大比例即可得知。
在旺盛的需求背景下,蓝牌轻卡逐渐有了野蛮生长的土壤。
蓝牌轻卡的出现要追溯到1994年。1994年7月,我国第六代车牌即“92号牌”开始启用。与前几代号牌不同,“92号牌”不仅仅是号牌样式的变化,更是开启了黄蓝车牌制度作为我国卡车管理重要手段的全新时代,对之后几十年里轻卡市场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根据规定,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轻卡即可以悬挂蓝牌,分别是:车身总长不能超过6米(单排车货厢长度不超过4.2米),车货总质量不能超过4.5吨,荷载质量不超过2吨。
而不在此条件之内的卡车,除了载重更小的微卡,其余均应悬挂黄牌。但是在车型分类界定上,原来定义中的,不属于蓝牌范畴的最大总质量在4.5吨至6吨之间的轻卡,处境就很微妙,这也为之后的蓝牌轻卡行业乱象留下了可趁之机。
如果只是单纯上蓝牌,蓝牌轻卡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对于消费者即车主或司机而言,蓝牌的好处可太多了。首先,蓝牌的准驾门槛要比黄牌低,C1驾照即可;其次,蓝牌车的保险费用、过桥过路费,也比黄牌车低不少;而且,在城市道路限行的情况下,蓝牌车显然要比黄牌车获得更多路权。2019年1月1日起取消总质量4.5吨及以下普通货运车辆的“双证”,即道路运输证和驾驶员从业资格证,无疑又进一步增加了蓝牌轻卡的优势。
这么一来,原本就需求不断增长的轻卡市场,更令消费者对蓝牌轻卡趋之若鹜。站在用户的角度,一方面渴望蓝牌轻卡的便利优势,一方面又希望“多拉快跑”。
事实上,如果车企不能从技术上,进行根本性的产品轻量化改进的同时,提升发动机的动力性和可靠性,那么用户想要的蓝牌优势和“多拉快跑”就是一个悖论。
或者用户不愿意为更好产品的更高成本买单,而蓝牌轻卡从生产源头到终端使用,各个环节监管缺失的话,蓝牌轻卡行业的发展结果就指向了一个:“大吨小标”和超载。
生产端为了满足终端市场“多拉快跑”的需求,迅速抢占市场份额,将驾驶室、货厢做宽,将轮胎换成更高规格,与之相应的是更宽更大的大梁、前后桥、变速箱、发动机、刹车片,更多的钢板弹簧,等等。这么一套操作下来,“轻卡不轻、空车超载”在所难免。
生产端还要顺应终端市场对蓝牌轻卡的青睐,于是,“大吨小标”出现了。焦点访谈里李文雄的蓝牌轻卡,标注车辆整备质量2565千克,实际空车质量超过4200千克,根本不能拉货,上路就是超载。而王向东的蓝牌轻卡,标注车辆整备质量2720千克,实际空车质量高达5800千克,不上路即已超载,根本不属于可上蓝牌范畴,应上黄牌。
焦点访谈曝出蓝牌轻卡“大吨小标”、“空车超载”之后,关于蓝牌轻卡行业乱象中孰是孰非的追问,众说纷纭。有人说,车企没有办法,因为消费者需要;有人说,相关管理部门没有办法,因为受车企和消费者双方绑架;有人说,消费者也没有办法,谁不是为了讨个生活。
不管怎样,蓝牌轻卡“大吨小标”行业乱象背后,是行业中每一个相关方都推卸不掉的责任和逃不脱的后果。超载引发的交通事故,搁在每一个当事人头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企业无序竞争的做法,最终也会体现在对品牌的伤害;相关管理部门帮忙暗度陈仓,也将对其构建的信任体系造成伤害。
三、重拳治理下的出路
“商用车行业是受政策驱动变革的领域。蓝牌轻卡也不例外,一切都要以政策为导向,以合规为前提。”
对于蓝牌轻卡未来的发展方向,福田汽车集团副总裁、福田欧航欧马可事业部总裁顾德华如是说,“蓝牌轻卡的未来一定是中高端品牌的市场,低端产品会进一步淘汰削减,高端品牌的优势会越来越显现”。
如果说两年前焦点访谈的曝光,是国家对蓝牌轻卡“大吨小标”行业乱象大力整治的开始,那么此次对于蓝牌轻卡,从发动机排量(不大于2.5升)、货厢内宽尺寸、轮胎负荷及宽度,以及“空车称重”年检等全方位严格规定,不仅是政策法规的铁拳打在了行业乱象的七寸上,极大提高了轻卡上蓝牌的门槛,有利于行业规范运营和发展。
更深层的意义还在于,政策强有力的手,将推动轻卡生产端淘汰出清落后产品,推动更高效节能、更轻量化、更智能化的轻卡产品面向市场。
轻卡生产端该怎么做?心存侥幸或继续钻政策或监管的空子必定不可能。要想继续竞得蓝牌轻卡这一市场,只能在合规前提下,通过提质增效和科技创新,不断创造高于市场预期的产品,提升产品竞争力和服务专业度,引领行业发展。
如果不积极拥抱法规政策、面对新的挑战,会怎样?会失去用户,失去市场。
这绝非危言耸听。公开数据显示,从2012年到2017年,我国社会物流总费用占GDP比率从18%下降至14.6%,但与美国的8.0%以及日本的8.7%相比,我国14.6%的占比仍然偏大。考虑到我国正处于城镇化进程之中,这个比例尚且合理。
但是,顾德华坚定地认为,随着未来我国城镇化进程步入尾声,我国社会物流费用占GDP的比率一定会继续下降,尤其是与城镇化高度相关的轻卡行业,会因此受影响最大。换句话说,未来轻卡行业的容量会大为降低,市场的残酷竞争已经不远。
而竞争的结果必定是优胜劣汰,低端下,高端上;运输效率低者退,高者进。
尽管在焦点访谈曝光前,蓝牌轻卡市场的混乱给人以迷惑性,以为劣币可以驱良币,其实不然。
现在看来,两年前即已看清优胜劣汰这一事物发展规律,坚持走高端路线的福田欧马可,反而在这次最严新规意见稿公布后,抢占了先机,迅速向市场推出了符合规定,且具有明显整车轻量化优势的福田欧马可S1超级卡车。
动力方面,福田欧马可S1超级卡车搭载的是福田康明斯F2.5发动机。而顾德华和福田康明斯发动机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华,两人一致表示这是强强联合的搭配。
陈华说:“福田康明斯是大排量发动机领域的高端品牌,做得很成功,这次蓝牌轻卡2.5升动力新规出台后,外界以为这可能不是福田康明斯的强项。其实错了,正是因为福田康明斯一直坚持高端,有优秀的技术储备,所以从大排量延伸到小排量并非难事,而且小排量产品同样具备大排量产品的优势。”
蓝牌轻卡最严新规的出台,也许还只是推动行业朝着提质增效和科技创新发展的第一步,未来还有更高端的较量考验着生产企业。而企业要想角逐这片领域的前提,是顺应法则,具备前瞻思维,感受那即将到来的残酷竞争,坚持科技创新,坚持提质增效,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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