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中的满洲皇帝·壹·乾隆与他的母亲

一七二二年夏,乾隆之母这位「有福之人」在承德被引荐给了康熙。钮钴禄氏当时二十九岁,是雍正九位妻子中的第四位。

据说,在十三岁时,身为皇室秀女的她被派往北京城东北的雍亲王胤禛府邸服侍。在那里,有一次胤禛生病,钮钴禄氏美丽的容貌和辛勤的服侍让她获得了皇子的宠幸,后来她也因此被提升为最低等级的皇室嫔妃。还有一些记载称她直接就被册封为皇室嫔妃。

前一个故事并非没有可能(大约有七分之一的皇室嫔妃来自宫廷侍女),但是后一种说法似乎更为可信,因为钮钴禄氏的曾祖父巴图鲁额曾是后金时期著名将领,因此,虽然至钮钴禄氏之时,其家世并不算显赫,但依旧是最受尊敬的满洲家族之一。她有一个远房姑姑曾经是康熙的嫔妃。(我们必须澄清「乾隆是海宁陈家之子」的传说,这是二十世纪初期中国的国族主义者企图将乾隆归为汉人,因而衍生出来的一种纯粹的臆想。)

乾隆母亲孝圣宪皇后

在这两种说法中,无论是侍女还是嫔妃,其选择方式都是一样,也就是「选秀女」。

选秀这一概念是早期满洲贵族享有的封建权利的遗存,它适用於满洲八旗内十三至十六岁之间所有的健康女子。每个适龄女子都有一个包含其旗籍、门第和容貌等基本资讯的花名册。官员们根据这些资讯来决定一个女孩是否适合选入宫中,或是如果这女孩家世显贵,那么她是否适合与皇室通婚。如果在五年之内未被选中任何一种,她就可以按照家庭意愿与他人通婚(当然仍需得到她所在旗的佐领的认可);如果女孩不参加选秀,就永远无法得到这样的豁免,也就意味着原则上她是不能婚配的。

如果传说不假,钮钴禄氏确实只被选为侍女,那么她可能会一直服侍至二十五岁,然后重获自由,而且可能还会得到一定数量的银子作为补偿。

但是,如果她被选为皇子的嫔妃,那么她的一生就只能和皇室绑在一起,其自由也将会受到很大限制;从那以后,她基本上是不可能有机会出宫回家探亲的。

一七一一年弘历(按:即后来的乾隆)出生后,钮钴禄氏地位得到提升,有三个侍女服侍,同时也享受相应品秩的食物、绸缎和例银。除了弘历以外她再没有别的子嗣;不过,她唯一的这个儿子最终却成为雍正所有子嗣中最具天资的一个,也是雍正所有满洲嫔妃所生儿子中唯一活到成年的一个。

对钮钴禄氏来说,这无疑是幸事一件。

在雍正继位成为皇上并选择弘历作为继承人后,她又被册封为皇贵妃,在嫔妃中地位仅次于皇后。(按:此处翻译有误,英文原文为「她成为了第二级的嫔妃」,即贵妃,地位次于皇贵妃与皇后。)

在乾隆登基之后,她的地位上升为皇太后,同时,作为乾隆的母亲,她被正式尊奉为崇庆皇太后,乾隆自己的皇妃则成为新的皇后。自那以后,钮钴禄氏在皇宫内拥有自己的居所(慈宁宫)与大量的奴仆和丰厚的月例。

在乾隆小的时候,他和母亲之间的接触可能非常有限,我们也不知道任何有关她教育乾隆的故事。然而,这似乎并未减弱乾隆对母亲的感情,乾隆尽其可能向母亲表达着他的孝意,并不断赐予母亲荣耀头衔。

从乾隆登基直到,钮钴禄氏于一七七七年以八十四岁高龄去世之间的四十二年中,乾隆一直虔诚地服侍着母亲,几乎每天一早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请安。另外,他也赐给她华丽的礼品,竭力迎合她的口味和愿望。

西洋画家郎世宁笔下的乾隆

乾隆知道母亲笃信佛教,于是专门为她建造了宝相楼,里面全是宗教绘画和物品,还有一个由七百八十七尊佛像组成的佛祠。在钮钴禄氏去世后,乾隆用藏传佛教的遗骨匣来盛放她依据佛教修行所经年积累的毛发,后来,这些又被制成了一个完全由金银构建而成的金发塔。塔重一百零七点五公斤,但是只有五十三公分高,如今这是皇室藏品中最令人惊叹的杰作之一。(这种佛塔是源自印度的一种宗教圣物,在方形基座上通常是一个半球形的高肩塔身,塔身之上是一个高高的装饰性的圆柱,圆柱至顶部后收窄。有些小的佛塔甚至可以随身携带,而有些佛塔则如房屋般大。佛塔中可能会有僧人、尼姑或是虔诚的佛教信徒的遗物,这些佛塔通常都属于圣地。建筑佛塔本身就是一种虔诚的体现,所以乾隆命人为其母亲修筑佛塔,既有其宗教意义,也可以展示出他的孝行。)

乾隆对其母亲的殷勤侍奉在他有生之年就已极富传奇色彩,这部分是来自他为母亲举办的盛大的六十、七十和八十大寿庆典。这些庆典的经费大多由皇帝本人负担,而满洲贵族和高层文武官员多少也会自愿捐助一些。这些庆典一次比一次华丽,成为京城定期举办的轰动事件。

在庆祝母亲五十大寿的宴席上,乾隆亲自迎候他的母亲。大宴之后,他暂时离席,当他再次现身时,身著缀满羽毛的彩色服装,带着兄弟、妻舅和子孙,给皇太后表演舞蹈以示其孝。(这类夸张的表演在其他皇室中也曾存在,路易十四就曾在一次专为他创作的宫廷芭蕾舞中饰演过亚历山大大帝。)

在皇太后六十与七十大寿时,除了京城里的庆祝活动外,乾隆还安排她去气候宜人、风景如画的江南观光游览。在一七七一年皇太后八十高寿之时,乾隆觉得年事已高的皇太后不再适合江南之行,便采取了极为铺张的做法,下令把皇太后南巡中最喜欢的苏州集市在北京进行仿建,可谓将江南搬到了北京。

这条仿造的「苏州街」位于紫禁城和京城北部的皇太后的夏宫之间,它就像乾隆时期的迪士尼乐园,在长街上有各类店铺、餐馆、戏院和茶馆,有些是新建,有些则由政府出资重新修缮。除此之外,乾隆还命人在皇宫范围内建造了大量苏州风格的茶肆、饭店、店铺、旅舍和戏院,所有人员均由太监化装扮演。

同时,从北京到颐和园的运河沿岸都安置了彩色的帐篷和用以戏剧、音乐演出的戏台,并在沿途装饰以花彩、树木和盆花等。乾隆还耗费巨资修建了意在追忆江南的拱廊、亭台、桥樑、戏院、酒肆和微型园林。

皇后富察氏是乾隆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女性

也许让人更为吃惊的是,乾隆几乎每次出行都会带着母亲一同前往,一直到她不能自如地行动为止:在北京的时候去圆明园,夏天去承德和木兰,前往盛京的故土,甚至还参加了南巡。事实上,乾隆在一开始就强调,愉悦母亲是他进行这些规模宏大的皇家巡游的主要原因:

朕巡幸所至,悉奉圣母皇太后游赏。江南名胜甲天下,诚亲掖安舆,览山川之佳秀,民物之丰美,良足以娱畅慈怀。

乾隆和皇太后的兴致如此之高,即使是攀登泰山(海拔一千五百二十四公尺)这样的难事也无法使之退却。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持续的活动,才使得皇太后直到年迈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健康的身体,据记载,直到六十六岁,她才开始长出白头发。

乾隆陪同母亲周游全国,应该并非是出于让母亲分享他所拥有的自由之意。

毕竟,满洲女性比汉人女性享有更大的自由。到过北京的外国人经常能够看到骑马的妇女,并提及满洲女性可以在城内自由行动、交际拜访和购物等。十七、十八世纪的满洲文人在他们的作品中也描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骑马的满洲侍女以及一些满洲权贵女性的形象,这也证实了许多汉人所持有的满洲女人带有男性气质的印象。乾隆家族中的一些女性甚至参加过木兰围猎。

也许在满洲女性与众不同的「自由」身分中,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她们并不缠足。确实,缠足是满洲妇女从未仿效过的汉人习俗;而且,也正是一位满洲女性(慈禧太后)在二十世纪初下令在法律上禁止了这一习俗。

木兰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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