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消防:从挪亚方舟看西方应急文化的源头

到美国FEMA中心去的游客，经常会看到一件印有“挪亚方舟”的体恤衫，这是代表西方应急文化的纪念品，深含应急管理的精髓。这里我来说一说西方的应急传统。

“挪亚方舟”是出自圣经《创世纪》中的一个引人入胜的传说。由于偷吃禁果，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此后，该隐诛弟，揭开了人类互相残杀的序幕。人世间充满着强暴、仇恨和嫉妒，只有挪亚是个义人。上帝看到人类的种种罪恶，愤怒万分，决定用洪水毁灭这个已经败坏的世界，只给挪亚留下有限的生灵。

图1. 挪亚方舟的前期应对方式（建造方舟）

上帝要求挪亚用歌斐木建造方舟，并把舟的规格和造法传授给挪亚。此后，挪亚一边赶造方舟，一边劝告世人悔改其行为。挪亚在独立无援的情况下，花了整整120年时间终于造成了一只庞大的方舟，并听从上帝的话，把全家八口搬了进去，各种飞禽走兽也一对对赶来，有条不紊地进入方舟。7天后，洪水自天而降，一连下了40个昼夜，人群和动植物全部陷入没顶之灾。除挪亚一家人以外，亚当和夏娃的其他后代都被洪水吞没了，连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都低于水面7米。

图2. 挪亚方舟在突发事件发生之前的应急管理

上帝顾念挪亚和方舟中的飞禽走兽，便下令止雨兴风，风吹着水，水势渐渐消退。挪亚方舟停靠在亚拉腊山边。又过了几十天，挪亚打开方舟的窗户，放出一只乌鸦去探听消息，但乌鸦一去不回。挪亚又把一只鸽子放出去，要它去看看地上的水退了没有。由于遍地是水，鸽子找不到落脚之处，又飞回方舟。七天之后，挪亚又把鸽子放出去，黄昏时分，鸽子飞回来了，嘴里衔着橄榄叶，很明显是从树上啄下来的。挪亚由此判断，地上的水已经消退。后世的人们就用鸽子和橄榄枝来象征和平。

图3. 挪亚方舟在突发事件发生之后的重建计划。

从上述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出挪亚的决定是基于可靠的天气预报和对生命潜在灾难性损失的灾害分析，并开发和执行了减轻未来灾害影响的减灾计划（选择动物）和应对方式（建设方舟）。在事件开始时，他实施了他的应急计划，包括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疏散行动，并在持续的40天40夜里进行持续的防灾和供食操作。在事件结束时，他通过释放动物和重新建立社区来执行灾难恢复计划。如此一个传奇故事，在应急管理专家的眼中，是一个非常精彩的应急故事，值得深入的研究。

挪亚方舟的故事与中国大禹治水的故事，有什么异同？

第一，  挪亚（中东地区）的洪水是有苗头的（挪亚造方舟，提前120年），中国的洪水是没有预兆的。

这一点，体现在中国的气候条件深受Monsoon（印度洋季风）的影响。如果季风吹得久一点，北方降雨多，中原多洪水；如果季风吹得少一点，南方多泽国，北方多干旱。在大禹的时代，旱灾在中国北方是好事，因为当时的气候是暖湿多雨，旱灾有助于缓解潮湿的环境，有助于提高人口生存率（暖湿的环境有利微生物的存活，更容易发生瘟疫，即“江南瘴疠，丈夫早夭”）。也就是说，中国式的应急往往是事后应急，应急计划缺乏减灾规划（Reduction环节）。

第二，  挪亚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大家对他的领导能力没有异议，才能够紧紧跟随。中国的原始社会民主制氛围强烈，对于水灾就无法集中资源干大事。大禹是通过干掉不同意见者才能够统一思想，完成领导力的提升过程。这一点，西方文化缺乏类似的过程。权力本来是集体授予的，没有自发的内斗过程。中国的领导者都是权力斗争的胜利者，这让他们很难有专业知识的长期积累。

第三，  挪亚的应急计划相当广泛，不仅包括应急、疏散，还包括防灾和供食，是一个全包的打包工程。而中国的应急计划似乎仅仅局限在治水本身和事后的恢复过程，完全缺乏对治水过程的计划和安排。

第四，  挪亚的应急计划包含灾后恢复工程，大禹的应急计划不含灾后恢复工程，这又是中国的地理条件决定的结果。中国的木材便宜，一场火灾之后，政府只需要每人给一点钱，让他们度过最初的几天，以后灾民就可以活下去；管住木材的价格，相当于帮助灾民灾后重建。而中东的条件更艰苦一些，所以需要更严密的覆盖计划来保证受灾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仔细研究挪亚方舟的故事，我们更理解为西方应急管理制度引入中国带来的文化冲击和振荡。我国的气候条件是缺乏预报环节的，所以大禹治水的故事完全没有灾前准备工作，也不提灾后恢复工作，这是东西方应急文化的主要差异。西方应急管理制度引入之后，倒逼国人要深入研究灾情，尽可能在减灾规划方面作文章。只不过中国制度上规划和消防历来是脱节的，这又是传统文化和地理气候条件的双重影响。当我们反思外国经验不适用中国的时候，是否想到这是管理制度的瓶颈和气候条件的制约？不懂外国的历史和文化，就不懂中国的国情和现状。认识西方的应急文化，还是需要从挪亚方舟的故事开始。

附录：写作本文是为了一份调查问卷，请对本文表示满意的读者把附录的调查问卷随手填了，作者深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