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首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杜思高作品
高 考
杜思高（河南）
“十年坐破冷板凳，一朝鲤鱼跳龙门”，青春的艰苦拼搏，所有的付出努力都要有一个结果。老天似乎是替大人们操心，更愿意为莘莘学子们提供便利，每年六月逢七八九三天高考，总是下雨或阴天，天气变得凉爽，以便学子们心里不烦躁。从我上高中到今天，高考不管是在七月还是改为后来的六月，都是如此。
根据现状看，现在的高考似乎比过往容易。社会发展进步，就业渠道广阔，人们价值观多元化，加上大学扩招，高考不再和身份和命运相联系，但是要想上一所好大学，不努力拼搏是不行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也就是一九八六年九月，我以南阳县茶庵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南阳县一高中读书。南阳县一高中位于白河南枣林街，当时叫县中，是农村孩子们梦寐以求上学的最好高中，考入了县中等于脚步一半跨入了大学门槛。学校在一片空旷的河滩上建成，紧邻白河，环境幽静，远处是麦田和连绵不绝的槐树林，人口密度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道路是沙土路，下过雨后泥泞不堪，操场是煤渣跑道，跑起来白袜子老是染成黑脖子。学校五幢三层楼，高一时我在中间楼二层西头八六二上课，高二时文理分班，我分到理科八六二班，挪到紧邻操场的西楼一楼从西向东的第二间教室。那时生活清苦，总是吃不饱饭，不过学习模式远没有现在的压榨方式艰辛难熬。校园东南角一排瓦房是学校食堂，每天放学后，同学们飞奔去抢饭。高一时我们宿舍在三楼，一个三间大通房，上下铺，先来后到，谁先占着认为是便利的床铺，就是谁的。高二时食堂挪到了大礼堂，四个班，几百人隔成空间。那时贼多，时常丢失东西，像饭票、衣服、鞋子都可能被偷走。八六年十月份过后，天气寒冷，父亲单位发工作服，他自己不要，特意调换成一件比较好看的淡绿咖啡色里外双层棉风衣，托姐姐中午送给我。下午穿了半天，晚上就被贼偷走了。早上起来同班同学徐四海的秋裤、秋衣被偷走，徐万亭棉靴不见了。我冻得哆里哆嗦，借上同学的自行车，骑回十多里外的乡下老家。回家后，叔叔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棉工作服，让我穿着上学。蓝工作服洗得发白，胸前印着“安全生产”的红字样，这身工人棉袄在校园里很耀眼。这样穿了半月，星期天回去后，才又穿上母亲给我拆洗的旧棉袄。
那时我们都很穷，上高中的学生娃儿，穷得连内裤头都不穿。也没有卫生意识，反正我是上大学之后才学着买裤头。男孩子遗精了我们叫跑马，第二天起来，床上湿一大片，把被子拎到走廊铁护栏上一摊，晒上一天就干了。后来，同班同学邢征到咸阳当兵，还时不时提起这段尴尬往事。
一九八六年秋天入学没多久，就传来好消息，说高考不再预考，直接参加。这个消息让八四级八五级的学长们兴奋不已，陈心宽几个人敲着碗奔走相告，喜气洋洋。因为如果预考，会事先筛下来一些人。哪个考生一旦失利，只好再等来年。这样，就是从一九八七年开始，每个考生都有了直接参加高考的公平机会。
一九八九年七月七八九三天，我参加高考，考场位于南阳市建设路中段的南阳市三中。早上，学校雇用好几辆大巴车把我们拉去，考试完散场再拉回来，那三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蒸碗，扣牛肉、扣大肉搭配白蒸馍，好吃极了！全免费，是学校免费给我们的爱心，至今想起来暖心！六号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早上起来天气很凉爽，路上湿漉漉的。那天早上6:30发车，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我到车上时，老师已经急得不得了，瞪了我一眼，也没批评。看似我心境平淡，其实是一个坏毛病，几十年来，不管干啥都是慢吞吞的。连考三天，倒也没啥紧张，自我感觉也行。
那年高考语文、数学、英语实行120分制，政治是100分，我考了92分，县一中没有超过我的，但语文、数学却拉了分。当年没经验，应该复读一下，也许人生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最后一天考试回来，两个同学因为考得不好，在车上相继嚎啕大哭。三班王长笃还哭昏死过去，吓得带队老师急忙掐人中。大巴车直接开到县卫校，几个同学把王长笃抬到门诊室。
三十年后的今天，轮到我儿子高考。哪知道自己的心境竟然如此焦灼，但是一点也不能表现。现在孩子压力大，青春期情绪波动厉害，本身就像炸药包，你不点燃还害怕自爆，所以自己就是内心如油煎如火烤，表面也得平静如水，若无其事。为了孩子有一个好的出路，做父母的都是费劲心思，四处打听学校，按他们的专长寻找对口招生。那一天我带着孩子去郑州参加对口招生，下午从南阳出发，到郑州时已是晚上7:00。因为孩子累，在车上睡着了，不忍心打搅他，我独自去看考场。到考场楼下看说明和引导，用手机拍下来。考场多，要根据所报专业看，看完了不放心，再去看另外几个考场说明，生怕有啥闪失。一遍下来，二十分钟过去。迎着夜色到校外找到车，儿子已睡醒，又带他来看一下，因为毕竟明天是他来考试。两人又一起步行进校，来到事先看过的地方，让他看，人家满不在乎，看了一下，就说知道了。
然后返身出校，找宾馆旅店住。谁知那天来对口考试的人早已把学校周边三公里内的旅店宾馆住完。要命的是第二天马拉松在郑开大道上进行，而来校的路段交通管制。那一下子，懵了。紧急联系同学朋友，还好，朋友在郑州市定了一个宾馆，可以走小路来，明天不封路。于是决定开车先沿小路回去熟悉下，哪成想走了一段，手机导航没有信号。此时已是晚上9:00，孩子说肚子饿。怕影响他情绪，先沿郑开大道按导航回到郑州市，10:20到达宾馆。接着找地方吃饭，返回到宾馆已是11:30。怕明天路不熟耽误事，决定先探路。安排好儿子睡觉，12:10自己一个人下楼开车，按朋友画的线路图，先沿中州大道朝北，到北三环，然后向东，到东四环。到龙子湖就迷路了，导航没信号，朋友标的地点也不显示。打电话问，跑错地点儿了，折回。走着问着，恳请朋友别睡觉。就这样，在寂静的夜里1:00多，不停地向朋友打电话，又找了20分钟，摸索着找到陈三官桥，折转着找到通向中牟的105省道。中间下车几次，荒郊野外，竟还有人，问了之后继续摸索着走。2:03分，道路越来越好，前面一片灯火，终于来到了学校大门口，心中大喜。下车问保安，明天车放何处，答曰，放西门最好！返回车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看时间，2:10。沿路返回宾馆，时间已经是凌晨3:10。
第二天早上7:30起床，洗涮收拾完，喊儿子起床吃饭。8:30退房，开车沿事先探好的路出发去学校。此时环城高架上车还不多，内心暗自高兴。一会儿却堵了起来，内心立马紧张，所幸不到十分钟，又畅通了。到陈官桥村时，车多起来，蛇般慢爬，渐渐地就停了下来。糟糕，千万别堵车！在车上内心不停地祈祷，车又慢慢走了十几米，又祈祷十分钟，再动几下，心里不停地说：“好人好报，逢难化吉！”没动静，下车看，天啊，前方净是车，窄窄的道路，车头对车头，堵死了！回车上和儿子商量，不如下车步行，儿子说再等等看。时间一秒一秒流失，我心里的弦蹦得紧紧的，仿佛听到噌噌的声音。一二十分钟后，一步也没动，时间已是9:40，儿子10:30考试。天啊！我内心电闪雷鸣，呼呼的风声在脑里刮，如果赶不到考场，儿子考不成，我将有何脸面对起家人，对起儿子的未来？“不能再等了，下车吧！”我果断给儿子说：“如果咱不下车向前赶，是根本不可能赶上考试，错过就完了！”儿子一听也急了，立即同意。父子俩从车上下来，锁好车，沿路边向前跑。200米后，松散了，有辆小车向前开，一看有空位，急忙趋上去给人家说孩子是考试的，想搭车，再晚赶不上。人家二话不说，拉开车门，让我俩坐上。车向前跑，送了我们二里地。又堵，下车，继续跑。一段路后，又搭上一个小车，走了一里地。堵了，下车，步行跑，两人气喘吁吁。终于越过了拥堵路段，前面一辆面包车，请求人家捎一段。司机说去中牟办事，不拉我们。我说：“行个方便，孩子考学是大事，我一会儿付钱”。司机是个经商的，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拉开车门，送我们去学校！谢天谢地，10:25分，车开到学校大门口，我付给师傅50元钱，儿子大步走进了学校，充满自信。我踮脚望着，直到他背形消失，心里还放不下来。平静下来，才打开手机。刚才只顾着慌张，电话一直叫，都没空接。一看号码，单位领导的，赶紧拨过去。领导劈头盖脸一顿批评，咱自觉失礼，虚心接受！听完批评，接受了任务。挂上手机，心里忐忑不安，又认真地给领导发了短信：刚才因为慌于孩子对口考试，在路上狂奔，根本没时间接电话，请谅解和包涵！过了几分钟，领导的短信来了：“理解！没有事儿！”那一刻，心里突然很空，一下子想瘫坐在地上。
如今，面临高考，一个个孩子如上战场一般，他们要拼杀，拼自己的精力，也拼父母的期盼。其实在我看来，高考仅是一个检测，是从一个时期走向另一个阶段的桥梁！不能把高考太神话了。事实上，当年我在县一中的许多同学，成绩好的大都过得很好，学习差没有考上大学的，现在过得好的也不少，一些学习差的还当领导，还有当大老板的，有出国定居的。目前的高考是一扇门，让青春期的孩子们拥挤不堪，让大多数学生耗尽心血精力。实际上，高考应该是一段路，是为成功铺垫基础的助跑跑道。这样，方不失中华民族教育初衷！
2019.6.7下午
【作者简介】杜思高，笔名思杲，河南南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在《青春》、《绿风》、《散文选刊》、《黄河报》、《中国绿色时报》《河南日报》等媒体发表文学作品400余件。出版诗集《春天的祝福》、《荷花开在夏天深处》、《风吹山川草木长》（合著），散文集《青春，深情的远望》，获省级以上奖励十多项。2013年获河南省五四文艺奖，2015年获南阳市文艺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