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闫萍:【又是一年麦稍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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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又是一年麦稍黄

文/闫萍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在布谷鸟单调而急促的歌唱声中,一场骤然而降的雨水过后,似乎才一眨眼的功夫,麦稍又黄了……

田埂上,三三两两夹着蛇皮袋子的人急匆匆走过,他们的眼神随着不远处的收割机调节着焦距。那些刚才还翻滚在微风下的麦浪乖乖地钻进履带,快速地将饱满的麦粒迫不及待地吐出来,不一会儿在斗子里集聚起来,堆叠成小山包,在即将溢出的时候又被装进撑开的蛇皮袋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农用车被塞的满满当当之后,突突起一溜黄烟,便飞奔而去,这项在过去需要些时日的夏收已经基本告一段落,接下来,如果天气足够给力,在自家水泥院子晾晒几日,直到踩上去麦子的闷声逐渐清脆起来,曾经圆润的麦粒由于水分的蒸发变得有些干瘪时,拾起一粒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咬开,看到里面的麦芯已全部干透,继而,吐出咬碎的麦粒,只留下麦子的清香和着一丝黄土的调料在唇齿间溜达,通常这个时候,只需选择在一个红日高照的午后将有些发烫的麦子装进腾好的粮仓,夏收基本已画上句号,这一切显得过于仓促,甚至好像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虽然现代化的介入,让繁琐的夏收变得轻松了许多,但总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使人不禁对儿时的夏收场景有了一丝丝念想,且随着年龄渐长,这份珍藏在心底的念想愈发浓烈………

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人,大都经历过大锅饭年代,在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懵懂时期,那些放飞到疯的暑期时光里封存在内心深处中的夏收记忆,每每想起,依然那么清晰,尤其在麦稍又黄的时节,会冷不丁蹦出来,萦绕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家乡有个民俗风气:“麦稍黄女看娘,女不看娘麦不黄”大概意思是小麦快要黄了,即将进入收割的季节。作为女儿趁大忙未到之时回家看看娘家的情况,顺带些好吃的孝敬爹娘,也是女儿的一片孝心。一般会买一些时令蔬菜、瓜果等,家庭条件好的还会买一些茶叶、白糖、橘柑粉等消暑品。当然母亲也会准备好亲手给外孙缝制的蛤蟆裤裹肚,猪鼻子布凉鞋,还有用麦秸掐成辫子,再一圈圈缝起来的草帽,顺便再拔几把水萝卜,挖几颗葱,几把香菜一并塞给女儿。

其实,麦子似熟非熟的时候,折一把麦穗回来,塞进妈妈做饭的灶膛里烤到麦皮有些焦黄时拿出来,捂在手心里边搓边吹,麦皮飘走之后,剩下软软的麦粒,吃一口,那个喷香啊,现在想起,口水都流出来了。麦子完全黄了以后,会选择在雨后,两个人拉着碌碡,后面一个人提一笼炕灰均匀撒在碌碡上,把土场平整一下,这个环节称为盘场。通常这时候,预示着夏收的序幕即将拉开,一年的收获就从这里开始。

我们是很少去麦田里的,因为锋利的麦茬总会从凉鞋缝隙中钻进去,可疼了,说不定,偶尔还会有蛇或者老鼠给你惊喜,尤其是女孩子,那可真要命,几天都回不过神来,我们只是有时给大人送壶水,拿个湿毛巾什么的,父母舍不得我们暴晒,一般不让逗留很久。

大多时候,我们会找一个树荫下做做暑假作业,偶尔也会去那些家里有杏树的同学家里蹭几颗酸杏解馋。麦子割完后,麦捆会被陆陆续续用架子车拉回场里,然后根朝下整齐摆放,如士兵的队列,晒上几天之后,会选一个大晴天的碾场,我们总喜欢碾场子,大清早,我们会跟着大人来到土场上,看着他们把一捆捆麦子解开,先把第一捆立在中间,然后以这捆为轴心,一层一层铺开,向外扩展,不多时辰,麦捆在大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已经被铺成硕大一个地毯,这个过程就叫摊麦,这时候拖拉机派上用场了。

拖拉机碾过N个圆圈之后,原来还刺头一样的麦秆变得服帖了许多,身下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麦粒,这个时候就开始翻场了,一瞬间,麦场上木叉翻飞,一大群人变化着队形,活脱脱一副天地社火的真实场景,每当这个时候,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会把自己埋在松软的麦草下,只留两只脚丫朝天,然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顶着以头麦皮跑出很远。一不小心被父母逮住,就会在屁股上狠狠地拍几巴掌,惹得他们杀猪般的嚎叫几声,脸上的土被泪水、鼻涕均匀地和成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花猫,这时,我们也会饶有兴致地看他们笑话。

相比男孩子的顽皮,女孩子们就安静多了,我们会找个旧草垛坐下来,聊聊天,或者相互梳个漂亮的小辫子,显摆一下妈妈买的花皮筋,比比奶奶用捣碎的指甲花,兑一些碱面,用大点的树叶捂一个晚上,染成的红指甲。看看爸爸晒得黝黑的脸上那细密的汗珠,满脸洋溢着收获后的幸福与喜悦,听听妈妈因为嘈杂而提高了几个分贝的大嗓门,家长里短的闲侃,有七星瓢虫低飞而过,偶尔落在我们的头发上,好似漂亮的小发夹。虽然那时还未懂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谛,但那种和谐热闹、汗水与快乐一起飞扬的场景,一点也不觉得无趣。

等到麦秸碾成絮状的时候,就进入垒麦草环节了,这可是个技术活,一般打好底座后,由几个上年纪的站在上面,其余人将麦草用木叉挑起来,抖落里面的麦粒再抛给他们,踩踏严实后,一点点磊上去,最后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大草垛,高处的人再顺着梯子下来,那时候看着大人把柔软麦草一层层堆起来,觉得好厉害。

这时候,会有人送来几桶熬好的小米粥,还有几袋子当年新菜籽油炸好的油饼,大家一手端一碗小米粥,一手拿一个油饼大快朵颐,吃的酣畅淋漓,好似要把大半天的劳累一同吃进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平时没少吃的东西,那在时竟然觉得比家里的好吃多了。

那时候的夏天,通常会有一些小贩,背着白色的塑料泡沫小箱子,里面装十几个冰棍,用脏兮兮的棉被盖着,沿村叫卖,小孩子门听见叫卖声,呼啦一下子围上去,有的会缠着大人买一根冰棍,急不可待的吸溜起来,完全不顾小伙伴们一个个眼巴巴,哈喇子都流出来的馋样儿,当然,那些大方点的会让关系好的同伴们舔一口的。

吃完午餐稍事歇息,就开始收拾麦粒了,如果天气不太好,就装进麻袋,由青壮年一个个扛进仓库,如果天气尚好,则会就地囤一个锥形的堆,用塑料布围起来,防止潮露,从第二天开始,一遍又一遍暴晒,直到颗粒归仓,每一粒小麦都蕴含着人们的汗水与辛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斜阳西下,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陆续回家了,这时宽敞的土场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地。女孩子们在草垛背后捉迷藏,男孩子折个带斜叉的树枝别在腰里当做手枪,学着电影中情节,嘴里高呼冲啊,又开始了疯跑。玩累了,有时则会一屁股坐在嵌着麦粒的土场上与那些昆虫玩耍,那个长着胖胖的灰色身躯,很多细密的小腿的虫子,听大人叫它麻鞋底,因为当小伙伴们拿棍子拨拉它的时候,它会立马把自己蜷成球状,而我们则给它起了新的名字,就叫它西瓜虫,当然对于有密集恐惧症的我是断然不敢玩的,我一般只敢跟磕头虫玩一会儿,磕头虫是一个小型的甲壳虫,用麦草棍儿挑一只过来,让它仰面朝天,它会蹦起来窜一截,叫蹦麻子,或者用麦草棍轻轻的压住它的脊背,它会狠狠地用脑袋砸地上,类似于磕头,可能因此而得名吧,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我却觉得它似乎在磕头求饶,祈求我们放开它,每当这时候,我会立刻放开它,看着它走远。那些胆大的男孩子会在椿树上抓一种长着长胡须,黑白相间,模样比较丑陋的甲壳虫子,或许因为它大多时间吊在椿树上,小伙伴们叫它吊死鬼。听见这个名字都让人瘆得慌,一些的顽皮的男生会悄悄将它有黑色绒毛的爪子挂在女生的小辫子上,气急败坏的女生边哭喊边跺脚,取下来连头发也揪掉几根。据说,有时抓到它,它会用装死来迷惑小朋友,有的小朋友会叫它装装娃,还有那背着利刃蹦蹦跳跳的螳螂、跑起来扭着屁股的蛐蛐,在那个没有多少玩具的年代,是它们陪伴我们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成为我们儿时的快乐见证。

后来,实行包产到户后,最初几年,经济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会在农忙时叫麦客帮忙收割,一把镰刀,一袋子行李,里面装着衣服、磨刀石、毛巾、水杯,这些几乎是麦客的全部行囊。割麦是赶时间的活,麦客一般从天亮割到天黑,连中午最热的时候也不例外,甚至三夏大忙时,午饭都是雇主给送到地里的。麦田就是麦客的战场,当麦子一个个倒地成捆时,他们也获得了收入。在这个忙碌的季节,像候鸟一样到处奔走的麦客,凭着一身力气,白天顶着烈日“赶场”,割完一家又忙着“转场”。时至今日,麦子年年还会黄,但麦客却不再回来,麦客已完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再后来,随着收割机的出现,生产力提高了,夏收的效率也实在让人称赞,只是识得已是非少年,对于上世纪70年代的我们来说,紧张、艰辛、多彩、丰富的夏收已经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了。

看着这两天的连续阴雨,心里颇难宁静,从农村走出来的我,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些牵挂,故乡的麦子是否悉数收割回家?曾经的那场倒春寒,麦子有没有减产?

又是一年麦稍黄,在这个成熟的季节,那份天然、纯朴、天真、快乐的夏收,已成为我记忆中的珍藏版,一生中的回忆录。

(文中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闫萍,陇县段家峡水库灌溉管理处职工,少言寡语却一丝不苟,能力有限却热情甚高,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从容、淡定、感恩的她,喜欢闲暇之余,沐浴在文字的春风里,遵从内心,蘸着时空的墨水,书写着一个平凡人真实的七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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