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贺养初：回忆杨殿宝队长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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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35期︱

审稿|谭长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回忆杨殿宝队长」

作者／贺养初

杨殿宝是东湾公社煤矿矿长，人称杨队长，甘肃酒泉人。一九五九年自流来疆，身高一米七六，性格倔强，热心助人。家境贫寒，放羊娃出身，未上过学、不识字。由于他能吃苦、肯干、胆大、机敏、好学，懂煤矿生产技术，两年后被公社提拔为煤矿矿长。他讲话水平高，条理性强；喜好篮球运动，兼任煤矿篮球队队长。

我到煤矿落户时，煤矿有两个领导，人们把他们都称队长。其实，一把手叫鲁万杰，是煤矿书记。杨殿宝主管生产，是煤矿的二把手，应叫矿长。一说因社办企业规模小，与几个家大业大的兵团、沙湾县毗邻煤矿相比，小巫见大巫，上不了“矿长“那个层次；另一说是依照公社编制属生产队级别的缘故，故均称为队长。

第一次进煤矿一平巷干活，是杨队长带班的。黑洞洞的顶板深不可测，用头灯一照，煤块、石头高悬半空，呲牙咧嘴，面目狰狞，还不时跌落下来，砸在我们身边，发出“砰啪”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它们可不长眼，万一砸着人，不是一命呜呼，也是受伤残疾。看来矿井工作的危险如影随形，每时每刻都生死攸关。应了煤矿人常挂嘴边的两句口头禅：“三块石头夹一块肉”、“吃阳间饭，干阴间活”。杨队长若无其事，继续指挥我们把大块煤逐一破碎，装上人力（架子）车，送入矿外流煤槽。他也时不时挥镐破煤，用头灯照照顶板，查看险情，排除煤、石松动隐患。在如此险恶之境地，杨队长临危不惧、镇定自若，让我佩服有加。

那时，公社煤矿生产还采用“放案子”的原始采煤方式。就是先用铁尖子扒槽子（煤与石头间的一层沫煤），边进边用四、五十公分长的短木把煤层撑着。前进十多米后，由里向外依次打掉短木，数百上千吨重的一疙瘩煤层，顿时失去支撑便垮塌下来，其势地动山摇。听说煤层落下时掀起的那股强气流能把人掀倒。这是煤矿生产中危险系数最高的活，都是由生产经验丰富、胆大心细、反映灵敏、动作敏捷的杨队长亲自指挥实施的。听说一次“放案子”，每人可挣三天的工分，合3.69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位胆大的年轻矿工毛遂自荐要参加，结果被那个巨大的轰隆声吓破了胆，尿了裤裆。从此，他再也不去光临那个触目惊心的场面了。

杨队长在职工会议上的讲话，都是与煤矿生产安全息息相关的内容。一看就是个熟悉煤矿生产技术的内行。他有个让职工感到诧异的举动：那就是讲话时手中拿着一个小本本，还时不时地翻一页，给人一种他按照事先拟好的提纲，在照本宣科的印象。其实，小本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这不过是他一种怪异的习惯罢了。别人开玩笑问他缘由，他却一笑置之。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人模人样地拿着小本本讲话，而且讲得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不拖泥带水，让人不可思议。煤矿人都说杨队长是个讲话的天才。特别是他与煤矿书记鲁万杰，俩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都是大字不识、讲话水平超常的人。工作上互为左右手，把个社办煤矿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让煤矿职工、也让近邻几个煤矿的人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煤矿生产安全隐患多，要求在生产中加强对职工的安全宣传、教育、排查工作。杨队长在职工会议上，每次必提安全问题，对违反安全生产的人与事严厉批评，不留情面。他常用句口头禅教育大家，警钟长鸣。他说：“石头、煤块不长眼，进了矿井，危险就在你身边。今天活着进去，出来出不来谁也说不上，这就是煤矿工作的危险性。”在煤矿工作的九年间，我把这段最实在、让人心生惊悸的话牢记于心，时刻小心谨慎、注意安全，未曾发生过一起工伤事故。工作面哪儿有危险，第一个赶来排查的人是杨队长，率先垂范。生产中遇到棘手问题，他能从容解决，有他在，大家就感到放心与安全。

杨队长比我大十岁，身体健康，是个不知疲倦的人。他喜欢打篮球，被大家推荐为煤矿篮球队队长。每个礼拜天，他都会带领我们到临近的沙湾县、三道沟、143团几个煤矿，有时还去东湾公社、山外23团（143团）、乌兰乌苏公社搞篮球友谊赛。他还带领我们在大宿舍下边的半山腰，自己动手挖了一个大型篮球场。每天下班后，大家都要玩几场篮球，丰富煤矿职工的体育活动。他球艺高，打中锋，球衣背心上印着“2”号字样。球场上表现活跃、驰骋纵横，我们叫它“满场飞”。他对球员都很关心。到山外打球，都要联系好他的亲戚、老乡，给我们安排食宿。球员间相处融洽，从未为一个失误、一场输球而相互埋怨指责。和我们在篮球队相处的那些年中，杨队长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今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杨队长乐于助人，谁有困难，他都会伸出援手。这在煤矿家喻户晓，老幼皆知。一九六八年春天，我要结婚了，岳父家在十多公里远的东湾公社，苦于无车娶亲而发愁。他知道后，二话未说，亲自给我联系山外来煤矿拉煤的便车，迎来送往；又给我当主婚人，操持婚礼；还安排职工食堂承办酒席，解我燃眉之急，让我这个举目无亲的单身汉，婚事办得完满顺利，让我感到煤矿大家庭的温暖。这个情分，我至今念念不忘。

一九七二年，杨队长调到公社当汽车司机，开一辆南京牌嘎斯车。他和妻子段翠兰养育了四个儿女，现都成家立业。一九七六年，他与段翠兰一离两散，后都重组新家。二零一四年，杨队长因病在东湾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2007年我退休，家也从西戈壁镇搬迁至沙湾县城。曾两次与杨队长在街头邂逅，一次我邀他到家中坐坐。他行色匆匆，说有急事、要赶班车为由婉言谢绝。一次我请他在一饭馆吃饭，两人聊了许多。饭后，我陪他到车站，并执意给他买了返回的车票，目送他上车、挥手告别。我也曾约煤矿时的一位矿友前往东湾镇探望他，不是矿友忙，就是我有事，总未成行。他去世的消息也是一年后才知晓的，深感遗憾，后悔自己在人情世故上的疏忽与冷漠。逝者如斯矣，一去永不回。今天，我以文字的形式作为补偿，倾诉对他的悼念之情，求得他在天之灵的谅解。

杨队长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下经受磨练，长大后成长为精通煤矿生产技术的队长，加入党组织，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共党员和公社煤矿的传奇人物，口碑载道。他与鲁万杰书记在工作上配合默契，把他们的才能在公社煤矿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敬佩杨队长在领导岗位上不越位、不张扬、不自居，低调做事、钻研业务，尽职尽责的敬业精神。赞扬他时刻把生产安全和工人生命放在心头，好学上进、光明磊落的高贵品质。他为煤矿生产付出了自己的辛勤汗水和聪明才智，不愧为煤矿的好队长，一个基层脚踏实际、任劳任怨的优秀共产党员。

杨队长走了，在公社煤矿人心中矗立了一尊丰碑，他将永远活在公社煤矿人的心。愿他在九泉之下瞑目、安息。杨队长，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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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贺养初：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出生，陕西蓝田孟村贺家堡人。一九六四年自流来疆。沙湾县西戈壁镇中学高级教师，大学本科学历。热爱文学写作，曾在《沙湾文艺》、沙湾县广播电台、新疆广播电台《金色年华》节目、《北疆晨报》《沙湾味道》《老年康乐报》《星海潮》《春晖满园》等报刊、杂志、广播电台上发表小说、散文、新闻稿件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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