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英：别了，故乡的桥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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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近了，故乡的桥，当我泊车回望您苍老的容颜，一步步走近您，我的心怦怦跳动，是您，是您！无数的往事浮现在眼前。当我踏实地站在您的身上，抚摸斑驳的栏杆，竟有跪拜的冲动！多年过去了，桥面千疮百孔，您已如世纪老人，苍老且羸弱，却依然坚强地屹立，是在等我么？等那个背着书包，手拧咸菜瓶一路急走的小丫头，再来看您？

故乡的老桥我在百度上也搜不出它的名字，只记得儿时叫它湖淌咀大桥，建于解放前，由俄罗斯工程师设计并建造，属于国内为数不多的外国人建造的桥,百年老桥。我十三那年开始每周一个来回从它身上踩过，那时它是倒水河上隶属金台镇唯一的桥。少年的我走过这桥时总有几焦灼，因为它仿佛长到走不到边，哎！我走到脚板抽筋的老桥啊，您在少年的心中是庄严的梦，看见您才会感受到现实与理想的碰撞，当我每次从您身上走过都要回望和微笑：我终于把您征服，期待下次的挑战吧！您总是默默无语，可是您知道吗？我曾在您面前多么的狼狈：有一次我把家里的自行车骑着去上学，66斤的我载着64斤的弟弟，下桥急转弯，自行车被石块绊倒，我们俩摔了个四仰八叉，弟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吓傻了，我哭着推搡着他，他吡牙裂嘴地说："姐！你哭什么？我没事！"我把他扶起来，拍打他身上的灰尘，捡起滚落一地的瓶瓶罐罐(下周装咸菜用的)还有散落的书包和文具，总算一件也没落下。这时弟弟惊呼："姐，你手在流血！"我这才感觉,手有些疼，原来自行车龙头下刹车用的铁杆，在我摔倒时已插进我的手掌自己浑然不觉！我走到渠沟边用水漂洗伤口，回头没事人似的跟弟弟说：“走！姐还载你，我再小心些，绝不再摔你！”可是弟弟却怕了，宁愿走回家，也坚决不坐我的自行车。哈哈！多么可爱的姐弟俩呀！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老桥见证了我们的简单和纯朴，那时候我们的心灵单纯，满满是对未来理想的渴望和全力以赴的追寻！然而，命运多舛，中考的前一天，学校放假让我们回家做考前准备，我的父亲拿出了他中专时用的钢笔帮我灌满墨水，爷爷拿出了十元钱，小心翼翼地帮我装进有中格格层的文具盒。我骑着自行车得意洋洋地往学校赶，再一次经过老桥，在我上次囧途的另一侧的桥头快要下桥，一辆满载着沙石的货车疯狂地按着喇叭，听着喇叭声感觉呼呼的气流正向我袭来，我加快了蹬车的力度冲向桥头的一个开阔的平台，想极力地离车远一点转大弯儿，车带着惯性像脱繮的野马不听使唤往桥下急冲，坚强的我于慌乱中急中生智毅然朝一个土堆冲去，这一次摔得比上一次惨烈多了，我趴了几分钟才坐起来，货车狂驰而过，车轮转起的沙尘暴迷茫一片，哇哇哇！像极了《西游记》中的老妖出洞。对！我就错在这里！这是改变我命运的摔跤，我的文具盒连同爷爷的爱心，父亲的期望与助力全飞了。那一夜，我有过失落和焦虑，但是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一支铅笔，我一支圆珠笔硬帮我凑齐了我的枪支弹药，真诚的感激在那个年代我们纯真的友谊胜似手足兄妹！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的错不在跌倒，而是忘了看我的桥，如果那一次我再回首，或者有再回首的平静，我会发现我的粉色的文具盒一定就在不远的地上。以后的日子我会懂得：人生不仅仅是一味的努力向前，还要回首看走过的路，那一路的欢歌或泪水都是你踏实的存在！故乡的桥，你永存我心中，连同年轮隽刻在我的记忆里！

今天再次站在故乡的桥上，忽然升起一种沧桑感，仿佛半世的颠沛流离是源于记忆，老桥只是我的思绪的载体，隔着三十年的光阴回望，那时的桥已不是桥，是载不动的故事，是生命旅途不可磨灭的印迹！

那年的中考我以514分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高中，也在那一年在我们新洲设立了第一个特色中专8801水产班，在那个年代我的父亲是本着就业的路代我择校的，当父亲问我：你愿意读水产还是畜牧专业？我不假思索说：我爱吃鱼学养鱼，读水产！从此，我开始了三年的中专生活，15至18岁，是不是生命的花季呢？是啊！那是最美的年华，清晨的校园体育队有我，100米短跑冠军是我，女子篮球队后卫是我，校园圆舞曲有我，晚会《采磨菇的小姑娘》有我，绕口令即席问答有我，电视剧热播的主题曲第一个会唱的也是我……似乎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那个年龄，只是生命力旺盛的渲泄，就是这样英姿飒爽的我招惹了或者说挑逗了很多欣赏的眼光，我自己浑然不觉。有一天同寝室的阿珍跟我说：“明天下晚自习后到梅园一下，M同学有事找你！”她笑得有点怪异，我回答得有点随意，那时说的是哦。还是哦？我也已忘记，只知道我把这件事彻底忘了，直到阿珍来质问我时，我只轻描淡写的说：‘’忘了！我以为你是闹着玩的！"。过了几天，是周末，我坐公交回家，坐车到老桥的另一头才能靠站停车，再从桥那头走回来，等我走了一小段一抬头看见M同学正在前面十米的地方望着我憨憨地笑，我没有搭理他，假装没看见，停下来看河面的波光粼粼。M同学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会儿他自顾自朝前走去，不再转身，我们就这样一路相隔十米从老桥上走过，只有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如更鼓，声声敲打着别离，在老桥的另一头，他沿着倒水河堤前行，我在桥头下坡沿与倒水河堤45度夹角的小路回家，我们没有说一句话。青春的我甚至矜持到没给他一个笑魇，还在心底冒出当年自诩的灵感：我们不说再见/更不谈开始/因为我知道/我们只是生命里从一个点出发的两条射线/只能渐行渐远/没有重逢,莫问归期。M后来去参军，得知我经历母亲亡故的悲恸曾来看过我，并书信鼓励我坚强！在清明时节经过这唯一留过我俩时光剪影的桥头，写下这样的文字，权当我对已长眠数载的他，忘却的纪念吧！

别了，故乡的桥！我轻轻的来，正如我轻轻的离开！挥一挥手，作别今日的云彩！抬眼望，小草青青，垂柳依依，无边无际的绿向远方蔓延，铺天盖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