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丨布鞋

布鞋

作者：酒仙

母亲年轻时善于做布鞋，这也是件令我尤其难忘的事。

那时，她总嫌那些买来的布鞋又贵，又不经穿，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好看。没事的时候，她便会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鞋样翻出来，然后捡出一双，便开始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缝制，一边监督着我们做作业。有时，当我们把作业完成，睡到半夜后醒来，却发现母亲仍孤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布鞋，抽拉麻线的嗖嗖声不绝于耳。

母亲是个心性很高的妇女，做事极其认真。做布鞋也更为讲究，尤其是鞋底，她总嫌塑料鞋底太软、过薄，偏要往袼布中加几层笋壳，以使鞋底增厚加硬，使我们踩着尖刺或玻璃碴，才不会伤到那嫩嫩的脚板心。至于鞋面，她会去买一块当时最好的灯芯绒或卡叽布料做好，接下来一针一线细细心心地密密缝在鞋底上。我们穿上之后，那鞋即平整又大方，轻巧又不夹脚。冬天到时，她还要往鞋面中加一层棉花以增加它的保暖程度，以使自己的儿子穿上后，双脚便再不会受到霜雪严寒的戕害了。

当然，母亲做出双布鞋也是很费力的。尤其是那一公分来厚的硬邦邦的鞋底，她往往要纳出成百上千个针脚。有时手指头拔针都拔疼了之外，针背居然顶穿了顶针戳进她手指，疼得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接下来她把手上的血水吮尽后，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往耳后一撩，又接着绱鞋底。到把鞋子终于做完，母亲往往要付出两三天时间，人也常为此熬到个深更半夜才能上床休息，而第二天却还要早早起床去上班、做家务。一双极普通的、价格低廉的布鞋，往往要母亲付出多少机巧和劳累啊！

在那个物质生活艰难的年月里，母亲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节省开支，另一方面也是在用以向人显示自己的才干。因为那年月，针线这方面活儿计不会做，或技艺太差的妇女，是要被人讥笑和看不起的。我们的母亲又生性好强，万事不甘落人后，这方面就格外认真卖力。我们一旦高高兴兴地穿在脚上，或把鞋穿出去被人夸讲后，她便高兴得象喝了碗蜜糖水似的。

然而，记得我念书以后，尤其上初中时，却十分讨厌穿母亲做的布鞋。因为这时候已有了许多非常好看的塑料底做成的鞋子，－些同学甚至还穿上了皮鞋。我就觉得自己太土气，内心很委屈。后来工作去了，我甚至还为自己跨入社会了，成大人了，却还穿着一双父亲的旧布鞋去上班而暗中生母亲的气。

后来大些了，懂事了，我才感觉到穿布鞋也没什么低下的。建国初期如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会见外宾时，不也穿布鞋嘛！一双布鞋，虽做工简单而又价格低廉，但做得好的话，却比一些皮鞋还要保暖，穿上去还更舒适。记得有次去看脚疾时，医生便建议我穿布鞋，因为布鞋透气散湿。我接下来一拭，那双长期以来被脚气折磨得苦不堪言的脚巴掌，竟真的不再象以前那般奇痒肿烂了。

于是，我不由想起儿时母亲亲手缝制的布鞋了。

此时，它不仅使我感受到了母亲的才干和操累，同时也使我重温到母亲那一片深厚的爱子的情怀。可惜那时，我却没有体会到母亲做布鞋时的艰难，还有那番深厚的用心。

文/酒仙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酒仙，自由写作者，部分散文、诗歌、小说、新闻、报告文学作品，曾载于省、市、县、区级多家文学刊物与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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