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走进西藏,谱写时代征程 :去看40冰川 唐大山

去看40冰川
唐大山
彭利君邀我去看40冰川,我孤陋寡闻,在藏十多年,居然才知道它的存在。
    幸亏他和郑颖都会开车,轮番上阵,早上6:30从拉萨出发,一直颠簸到下午5点,终于来到康马县涅如堆乡达日村。
    晚上,我和另一个车的师傅住在村委会里面的房间,其他人被年仅20岁的妇女主任巴桑则吉安排在民宿。
    这里的海拔超过5000米。十天前,我在珠峰脚下绒布寺旁的帐篷里睡过一夜,一切正常,那里的海拔为5150米。从海拔高度说,两地相当;从舒适角度说,村委会的房子比珠峰脚下的帐篷好得多。因此,来到冰川脚下,我心理上没有障碍。出发前,妻把备用的感冒药塞进包里,被我掏出来,我不想让任何无用物增加旅途中的重量。
    完全出乎意料,我几乎彻夜未眠。由于是自驾游,我随车带来睡袋。卡垫上有一摞黄色被子。同室的兄弟拉过来倒头便进入梦乡。我把睡袋展开,钻进去。越睡越觉得热烘烘的,加上早晨起得早,白天没得到休息,头脑昏昏沉沉,略有疼感。平常坐车,困了可以眯一会。这次坐一天的车,都处于清醒状态。上午路好,一车人有说有笑,睡神没有打扰我;下午感到困乏,路况太差,颠得我即使眼眯着也无法与睡神配合。
    房间挺大,同室兄弟真是宾至如归,睡眠效果奇好。可以理解,太阳出来时,他已开着车子奔跑一个多小时;有时太阳下山了,他还没到达住宿地。晚上休息不好,没能力干这活。
    我怀疑是睡袋的温度使我难以入眠。我们带着帐篷,原打算野外露宿。是不是房里温度高不适宜用睡袋?我只好出来,把睡袋推向一边,拽条黄被盖上。仍然睡不着,辗转反侧,头晕且疼。到了后半夜,透过玻璃,感受到月光撩人,房内温度有所下降。我觉得寒意袭身,又把黄被揭开,重新钻入睡袋。体感正好,暖乎乎的,头脑昏沉状况没加重亦未减轻。
    我明白,这一夜差劲透顶的睡眠为看冰川埋下不好的伏笔。根据经验,我不怕路远山高,只要休息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一次是我进藏以来身体上遇到的最差状况。
    吃完早饭,彭利君、唐明金、张慎云和郑颖精神饱满,我迷迷糊糊跟着上了车。
    车子沿河而行,路面越来越窄。准确地说,这条一边山坡一边临河的路恰好装上一辆皮卡车。惊险的是,路面看得出倾斜度,上面的鹅卵石让车子的稳定性大减,山坡上大小不一的石头有滚下来的趋势,临河的路边大多由石块垒起来。
    郑颖驾车,经常处于两难境地,山脚不能靠得太近,坡度大常有巨石可能剐车;还要考虑河边,滚石不能承重,轮胎千万不要与它们亲密接触。更为恼火的是,车子迎着太阳前行,她戴上墨镜依然难以睁开眼。
    凭感觉,郑颖认为路线不对。彭利君是做了功课的,觉得无限风光在险处,这样的路正好体现看40冰川的不易。
    又开一会,路居然消失于一片河滩上。
    张慎云断言,这是通往牧场的路,牧场到了,路却没了。
    唐明金提议,返回达日村,请村民带路去40冰川。
    彭利君望着远处的冰川,对自己的判断确信无疑。由于他是组织者,经验丰富,且在业界成为权威,他们只好唯他是从。
    我们逆着山谷向上攀登。这里的起点已超过5000米。彭利君、唐明金和郑颖虽不能说身轻如燕,确实看不出费劲。我的脑袋没有丝毫好转,既然对着冰川来,冰川就在前面,已有人冲上去,再难也要跟上。张慎云有心理准备,她认为整体都在做无用功,这里根本不是40冰川,往上顺大溜看看,不行就下来,保持体力,好爬真正的冰川。
    从9点爬到11点,我筋疲力尽,甚至有呕吐感觉。我勉强坚持着,倚在一块巨石旁,抬起头来,可望不可即的冰川近了许多,但要走到它的跟前,我没有那样的力量,信心全无。
    上方出现三个点,我意识到是彭利君、唐明金和郑颖返回来。我立即转身往下走。我知道他们的速度,如不立即返回,很快就会影响到整个队伍。
    我起初怀疑这里是不是40冰川,看到彭利君如此自信,又消除疑虑。他们走得太快,直到他们回来,我还以为他们已领略了40冰川的风采。
    张慎云是明智的,她走了全程的四分之一即往回折。
    他们仨的付出得到回报,看到常人没看到的冰川。用他们的话说,冰舌有数公里长,太陡峭,下不去,即使远观,亦让人感叹冰川的形之美、体之壮、神之奇。
    如果找到40冰川再用这么长时间再费这么多精力,我觉得吃不消。车子把屁股颠起来,我带着埋怨的声调说:“到了达日村,我睡觉,你们去看40冰川吧。”
    没人接我的话。还好,他们都是多年的导游,我的破坏话没有影响到车里的气氛。糟糕的身体状况让我对他们反生愧意。
    返回村委会,我没睡成觉。听了彭利君的描述,妇女主任说,出村口,在岔路口把方向搞错了。他们四人把烦恼化作再出发的动力。我没懊悔,头脑一直不清醒,连看40冰川的劲都没了。
    不能说这是世上最难走的路,因为刚才的错路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车里气氛又活跃起来。我对导游旅伴充满兴趣。我性格内向,正常情况下言语少得可怜,如今头昏脑涨,基本上全程闭眼。他们四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畅谈眼之所见、心之所悟。
    准确地说,我成为不协调的人。张慎云甚至问我:“大山哥,刚才对你的心情有没有影响?”
    我脱口而出:“没有影响。”
    她虽然说“那就好”,但我的语气分明告诉她是有影响的。
    多年以来,我一直注意向会说话的人学习,收获甚微,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连自己都不满意。和他们在一起,静静地听都是一种享受。
    车子拐进河谷地带。
    看到了,车子里响起欢呼声。
    在河的尽头,铺天盖地涌出一片冰来,颜色略暗,上面好像踩出无数个脚印。那就是我们想看的冰舌。非常恰当,像冰川伸出的一个大舌头。彭利君、唐明金和郑颖为看到另一种形式的冰舌而兴奋。这条冰舌“疑是银河落九天”,之前见的冰舌就似“飞流直下三千尺”。因为现在是仰视冰舌,而之前他们仨是俯瞰冰舌。
    张慎云同样高兴。在村子里听说下车要走两小时的路才能到冰川前,实际上停下车子,十多分钟不费劲就实现与40冰川零距离接触。她望着冰川大声抒发美感。
    我的身体状况没有改观。能来到冰川跟前,已让我心满意足。
    我像蜗牛一样在冰川前移动。冰川,就在我的身旁,抬头见它直刺苍穹,伸手摸到它透心凉的肌肤。对常人而言,看到冰川已经不易,能离冰川如此之近是一种奢望。40冰川的魅力就在这里,从相对高度上说,人们可以如履平地与它拥抱。当然,此处的绝对高度有5300米,这是我身体不适的一个原因。
40冰川,我们为你而来,你也圆了我们的冰川梦。
作者简介:唐大山,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西藏作家协会会员。纪实文学《情系玉麦》作为庆祝西藏民主改革60周年献礼图书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集《高处不寒》作为喜迎党的十九大献礼图书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听罗布说无人区》获第五届中国报人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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