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飞 || 三秋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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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桂香》
作者|程毅飞(陕西)
白露过后,早晚明显有了凉意,这才意识到秋真的来了。秋的到来,使天地万物山川河流都呈现出迷人的浓浓秋意。难怪元代戏剧家马致远在他的小令《仙吕·八月》中这样写道:“铜壶半分更漏,散秋香桂娥将就。天远云归月满楼,这清兴谁教庾江州,能消受。”这不仅写出了秋到人间的醉人气象,更道出了“桂花”、“明月”这三秋独有的浪漫物候。
我自始认为,四季中,没有一个季节比得上秋的优雅与妩媚,像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子,秋,有着令人销魂的韵致与风采。“青涩已经过去,而风霜还没有来临”,这是女人的季节,是情爱的季节,也是生命中最为丰美甘熟的季节。
正因为秋蕴含着浪漫宜人的气息,才博得了历代文人墨客的吟诵。秋来暑退,天高云淡,景物鲜明,秋山平远,景色唯美迷人,这才有了唐代诗人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吟唱;除了蓝天的高旷,秋天的田野遍地金黄、满山红叶,直惹得诗人杜牧在山中行走时情不自禁就吟诵出了“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绝美诗句来。诵读这样的诗句,仿佛是在欣赏着一幅鲜明的山水画,使人身临其境,心旷神怡。
晨起披衣,凉风拂窗,顿觉肌肤生寒,神清气爽;倚栏远眺,天空纤尘不染,澄明洁净,流云一点点高远起来;回到书房,就连书桌上那半卷诗书也沾染上了秋词的味道。
这样的时节,在飒飒秋风中绽放的花,除了菊就数桂了。早上出门,步入江滨公园,暗褐色的灌木丛被修葺得平整一新,席地而生的小花朵儿安然地躺在草地上,乖巧自然,惹人爱怜。岸边的垂柳在秋风中像山坡上碎步走来的娇羞村姑,低头兀自飘逸着,枝枝相牵,叶叶相恋,你勾着我的背,我搭着你的肩,使人心中好生喜欢。
一阵微风吹过,飘来淡淡清香,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禁不住心头大喜,但见公园里桂花树风姿飘逸,碧枝绿叶,树上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娇羞而婀娜。原来是桂花开了!它的幽幽清香仿佛从心底溢出,透着熟悉而亲切的味道。
嗅着花香,我寻觅着桂花树的芳踪,只见公园内一株株桂树犹如怀春的少女,正在尽情地挥洒着它们的花季,它们大多是单薄的、独立的、清瘦的,但花的颜色却很丰富,淡黄的,金黄的,鹅黄的,乳白的……不惊不艳,不娇不媚,却暗香涌动,给人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和如痴如醉的清香缭绕,一石一水,一草一木,一溪一径,无不沉醉在这片香氲泽国里。
站在桂花树下,闻着这清香,心是安静的,柔软的。我似乎听到桂花在悄然吐露着苞蕾,那细细的,茸茸的,看似不起眼,不引人注目的细碎小花,却清香幽幽。那花苞一点一点漾开的,分明是家乡那种朴实厚道的味道,让人不忍心触摸,生怕惊扰了那一串银铃般的梦。不觉中,我的心被梳理得柔软起来,思绪也被拂搅得虚无缥缈、缠缠绕绕,那些曾经被困惑绞缠的日子,内心自缚无法解开的结,纠缠在爱恨中的幽怨,还有生活挫折引发的痛感和面对工作压力人情的冷暖,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因心灵与清香的交流,慢慢消解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坦荡与释然。桂花淡雅的幽香使我内心深处渐渐被一种平和快乐的情感充溢着,过往的欢笑、辛酸、艰难、爱恨,都随着清香袅袅飘散,一种豁然开朗的心境油然而生,心如花香,洒了一地的温存。
就形象而言,桂花实在是一种极其普通而渺小的花儿,黄的、白的、橙的,每朵都显得小巧散乱,细碎纤弱,全然不像牡丹那么大气磅礴,雍容艳丽。在群芳之中,桂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小山村中一位相貌平平的村姑,不显山不露水,就连名字也显得流俗、平庸。然而但作为一束花的礼遇,身姿虽不起眼,色彩也不迷人,但却流露出天使般自信,每逢清秋时节,庭院里,山野间,公园中,街巷旁,四处充溢着桂子的幽香。这香气来无踪,去无影,缥缥缈缈,似有似无,清香绝尘,沁人心脾。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许多文人墨客吟诗填词颂扬桂树桂花,甚至把它加以神化,把桂树誉为“仙树”。
宋代朱熹的“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让我们从观赏角度领略了桂花的姿态与馥郁的芬芳。白居易在《忆江南》中写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一个“寻”字写尽了桂花香而不艳,含蓄内秀,不事张扬的天质。词人李清照在《拥鸽天·桂花》中这样写到:“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诗文对桂花品性进行了很高赞誉。“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咏橘绿与橙黄。自从分下月中种,果若飘来天际香。” 宋代才女朱淑真更是把桂写到极致:“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不单是历代文人墨客对桂花吟咏有加,就连普通百姓对桂花同样也寄予了无限深情。在许多地方,不论城乡只要是有院落的人家,种植桂树已成风尚,乡野人家,不见车水马龙,市井繁华,有桂的陪伴,便添了几许幽情和愉悦。
桂花以其独特的芳香,可赏,亦可吃,屈原在《九歌》中写道:“援北斗兮酌桂浆,辛夷车兮结桂旗。”酌桂浆制成桂花酒,这是食桂的最早记载。除酿酒、熏茶、泡水外,桂还有多种吃法,《红楼梦》中就有“桂花糖蒸栗粉糕”之说。如今最常见的吃法,是将桂花做成桂花羹、桂花糕、桂花蜜,不但味美,而且有软化血管、疏肝通气、化痰养颜的功效,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食。
突然想起台湾电视连续剧《八月桂花香》,总被剧中那宋词般精致的歌词所打动: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的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繁华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时无情也无语,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飘泊,尝尽人情淡薄,热心热情,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俗话说,人生八月桂花香。这香,是光阴的洗礼,是岁月的积淀,是人生中最馥郁的精华啊。
程毅飞,男,汉族,陕西省丹凤县人。
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散文选刊》《华夏散文》《散文诗》《散文世界》《散文诗世界》《陕西文学界》《精短小说》《陕西日报》《中华合作时报》等全国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小说作品90余万字,获各类文学奖10余次。
出版有诗集《花落无声》、散文集《行走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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