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记】龙舟之东石桥山
【地名记往期】
△2015年12月19日，从上杨家河隔清江远望永和坪与石桥山（向家舟摄）
无论你是否知道石桥山，它始终伫立在湖北长阳县城龙舟坪之东。它像一位门童，等候着每一名重返家乡的游子，喜迎着每一位远方的客人。它又像一名沉默寡言的武士，守护着这座千年古城的东大门，护卫着这方静谧的土地。
石桥山，位于长阳龙舟坪镇域中部，南面临永和坪及清江，东临白氏溪，北临白氏坪，西侧以傅难溪为界与莲子山相交，横亘在龙舟坪村与白氏坪村之间。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记载：石桥山“长3公里，宽1.5公里，主峰（位于白氏溪龙湾坡上）高660米。”龙舟大道东段和长阳大道中段分别经过石桥山的南、东二面和北面，这是长阳县城通往318国道和沪渝高速长阳出入口的必经之道、快速通道。
△石桥山上现存的修路功德碑拓片（局部）（向家舟拓并摄）
最早记载石桥山的文献，是成书于明代嘉靖元年的《湖广图经志书》。该书共记载长阳名山二十五座（其中县城周边八座），石桥山便是其中之一。其后，历代省、府、州、县志均延续记载了它。可见，石桥山对于长阳人尤其是古代长阳人来说，一直是一座很重要的山。
石桥山因何得名？明代的地方志文献并没有记载，仅仅说它在“县东三里”（注：县东，指县城东门外三里；明清民国长阳古城东门，在今清江瑞华与长阳广场北端之间。石桥山在当时县东三里亦不准，乾隆县志所称五里较准。）。及至乾隆十九年，四川犍为人李拔担任长阳知县所续修的县志，才对石桥山记载的稍为详细一点：
“石桥山，县东五里，其山险隘崚嶒，山麓左右俱有石桥。”
这里的山麓，指的是县城东郊永和坪北面的石桥山南麓。山脚下的永和坪，自古便是通往荆州、宜都的驿道，这里曾有数座古石桥。据嘉靖《荆州府志》卷一《舆地志·关梁》记载，早在明嘉靖年间，在南麓右侧、傅难溪汇入清江处，即有了永和桥，这一名称后来一直延续到了民国。因永和桥在清代时，常被老百姓俗称为“富栏桥”，上个世纪50年代长红公路后重修此桥，便基于俗名之音以及溪流名称，命名为“傅难溪桥”（现为暗桥）。而康熙《荆州府志》又记载，在南麓左侧、白氏溪汇入清江处，有一座白石桥（即白氏桥前身）。白石桥的始建年代不详，但可以肯定至少在清代康熙初期便有了。乾隆《长阳县志》所称“山麓左右俱有石桥”，应该指的就是永和桥与白石桥。
根据明清地方志文献的记载，石桥山的得名必然与这些古石桥有关，至少与明确建于明代的永和桥有关。
△石桥山古道边的修路功德碑（向家舟摄）
2019年9月21日，为了进一步考察石桥山的得名与古迹，我与黄明财、李道泉、熊万寿三位老同志，冒着秋热，携带干粮，爬上了石桥山。我们从永和坪白三公路登山，由南向北在山中穿行，最后从梨子坪（因顺带考察梨子坪马家寺）下山。
这次考察最大的收获是：在石桥山南面下梁山（属龙舟坪村）一条古道边，发现了一方立于清光绪三十一年的重修路碑。该碑碑文首句即言：“吾等石桥山有古路一道，乃往来必由之区。”这进一步映证了地方志文献记载的石桥山由来已久、名不虚传。
△石桥山上的古道（向家舟摄）
而据居住在这里的老百姓讲，这里的交通碑刻过去还有两处。一处位于上述碑刻之下、下梁山山峰稍下的山湾处。据说，这里过去还有一座小石桥，一块小石碑（修桥还是修路碑不详）。2019年上半年，龙舟坪村修建石桥山扶贫公路时，因村委会事先不知情，施工方亦不以为意，石桥最终因路基施工，被深埋在路基之下。而那块小石碑的命运更是多舛。过去，虽有一位官姓五保户老人（已去世）屡加保护，但屡次被好事者抬走，丢弃于古路坎下。最后一次丢弃的时候，碑身断成了两截。如今，这块石碑与石桥一样，也被深深掩埋在新修公路路基之下，再也难以寻觅了。这座小石桥建于何时？有什么故事？石桥山的得名是否又与这座小石桥有关。这一切，现在永无法得知了。另一处，据说位于石桥山山中，龙舟坪、白氏坪二村交界的小溪沟边。但我们仔细搜索，也没有找到。
△石桥山主峰（向家舟摄）
除了古代地方志文献，县内诸如上官氏、章氏、田氏等姓氏老族谱，也都将这座山明确的记载为“石桥山”。但值得一提的是，在当地人的口中，石桥山一直被讹称为“十架山”。前些年重修《长阳地名志》，有关方面和人员仅依据居民口述，便简单地将此地地名更名为“十架山”。至此，在长阳流传了至少五百年以上的石桥山，彻底脱离了普通百姓的视线。我无心评价“十架山”之名是否更高级，更无意批评重新定名的决策者。但我认为：古地名是古代先人们留给我们后辈子孙的文化遗产，理应妥善传承。正如我们长阳县名，如果今天有高端文人或者高级官员将其改名为“长洋”，我想每一位长阳人可能心里都不舒服，无法接受。虽然，“长洋”听起来似乎更洋气，但“长洋”一词，也可能会让外人觉得长阳人很洋（很拽），那是不是就太高调了？
△从石桥山上远望清江南岸的朱津滩村马家溪自然村（向家舟摄）
2015年7月，我坐在贵阳返回宜昌的客机上，在飞机即将降落三峡机场之前，我在舷窗上俯望到了石桥山，被它磅礴气势所折服。2019年，我受有关方面的委托，对新编《长阳地名志》书稿花费大量功夫，进行了审读，提出了一些史实上的意见和建议。虽然，这些意见和建议大多未被采纳，但我却因此深深地对当今长阳地名命名的一些做法产生了隐隐担忧。于是，我专程去考察了石桥山，并决定写下这些文字，以期得到读者的共鸣。
无论你是否愿意叫它石桥山，它永远是石桥山，它永远矗立在县城之东、龙舟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