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秦纪一》(三)

读《资治通鉴·秦纪一》

(三)

  孝成王、临武君曰:“善。请问王者之兵,设何道(设置何种教令),何行而可(实行何种方法)?”荀卿曰:“凡君贤者其国治,君不能者其国乱;隆礼贵义者其国治,简礼贱义者其国乱。(贤则治,不贤则乱;礼仪则国治,反之则国乱)治者强,乱者弱,是强弱之本也。上足卬(音:卬,仰望)则下可用也,上不足卬则下不可用也。下可用则强,下不可用则弱,是强弱之常也。好士者强,不好士者弱;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政令信者强,政令不信者弱;重用兵者强,轻用兵者弱;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权力集中,政令混乱);是强弱之常也。齐人隆(重视)技击,其技也,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无本赏矣(他人没有)。是事小敌毳(小股敌人) ,则偷(勉强)可用也;事(对付)大敌坚,则涣焉离耳(涣散离心)。若飞鸟然,倾侧反覆无日,是亡国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赁(招募)市佣(市井之人)而战之几矣。魏氏之武卒,以度(标准)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背着)二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达标)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是其气力数年而衰,而复利未可夺也,改造则不易周也,是故地虽大,其税必寡,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狭隘,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厄,忸之以庆赏,鳅之以刑罚,使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斗无由也(要想做人上之人,就要靠战斗)。使以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奴役)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之道。故四世有胜(孝公、惠文、武、昭襄,每一代都取得大的胜利),非幸(幸运)也,数(规律)也。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抵挡)桓、文之节制(约束有方的军队),桓、文之节制不可以当汤、武之仁义(仁义之师),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数国者,皆干(追逐)赏蹈利之兵也,佣徒鬻卖(利益收买的)之道也,未有贵上安制綦节(尊重君主,遵守制度,饱受节义)之理也。诸侯有能微妙之以节(谁能做到节义守礼),则作而兼殆之(兼并其他)耳。故招延募选,隆势诈,尚功利,是渐(渐渐成了习俗)之也。礼义教化,是齐(上下齐心)之也。故以诈遇诈,犹有巧拙焉;以诈遇齐,譬之犹以锥刀堕太山也。故汤、武之诛桀、纣也,拱挹指麾,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诛桀、纣若诛独夫。故《泰誓》曰:'独夫纣,’此之谓也。故兵大齐则制天下,小齐则治邻敌。若夫招延募选,隆势诈,尚功利之兵,则胜不胜无常,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耳。夫是之谓盗兵,君子不由也。”
半民:军队士兵的组成也是一门大学问。齐之技击、魏之武卒、秦之锐士、桓、文之节制、汤、武之仁义这么五类士兵。
齐国的士兵是在商业气氛浓厚的齐国特点组成的,士兵参军打仗就像是做生意,靠着军饷吸引和养活的,犹如今天的“法兰西海外军团”,属于雇佣军性质,这样的部队,打起顺风战,还可以,因为前面就是最吸引他们的利益,一旦打起逆风战,就会争先逃命,因为利益是肯定不存在了,保命成了最重要的,所以,齐国会有乐毅伐齐之七十余城被攻破,才会有,齐王建的不战而降秦。
魏国的士兵由于李悝的变法,组成了一个比较先进的挑选和训练机制,这就是著名的“魏之武卒”有些类似今天所说的职业军人,专业化军人,有点像明代的“军户”。职业军人素质,军人技能相对要高于临时拼凑的,没有更多加以训练的军队,但荀子也看到了其中的弱点:一个国家人口是确定的,参与打仗和参与劳动的人口一旦严格的区别开,如果打仗的人口多,势必劳动的人口就会少,劳动的人口减少,战争的供给从何而来,尤其是战国中后期,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士兵死亡越来越多,势必就要大量减损劳动人口以补充军队人数,形成一个两难局面,更何况,士兵素质也会越来越差,“魏之武卒”在战国初期还可以,可是魏武侯之后,四面出击,到处惹事,需求量更大,补进去的士兵素质就会越来越差,徒有虚名,所以,这种军制不可“纯洁”、长久的保持下去。二战时候的日本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秦国是个比较偏僻、贫瘠、生产能力落后的国家。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生存条件的艰苦反而造就了秦人尚武好战的民风。商鞅利用了这个特点,形成了一种“寓兵于民”的制度,类似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等。奖励军功,杀敌越多、虏获越多,功劳越大,收获越多。这样很好的解决了战争能力和战争人口的问题。因此,在“杀伐征战”的战国时代,如鱼得水。但是荀子似乎也看到了秦国这种做法的难以为继。因为没有好的,坚定的制度、纪律的约束,军队往往会人自为战的个体行为,而战争归根结底是“集体的屠杀”。比如说,三个秦军面对着一个敌人,怎样去解决杀掉敌人和分配军功的问题。再比如说,秦统一后,没有战争了,没有获取军功的机会了,军队怎么办,军人怎么办?三十万进军岭南的秦军,没有参与镇压秦末的农民起义,坐视秦政权的灭亡;四十万章邯的秦军,在没有解决好为什么而战---军功的问题,不就没有做到围赵而克,反而是而后的连败而降吗?
这个问题就要靠“桓文之节制”的军队来解决,即军队的纪律问题,纪律是让“人自为战”的勇悍之兵变成一个集体的重要保证。当然,我认为,在这里荀子又犯了儒家常犯的一个毛病---“法先王”,总是觉得从前的比后来的的好,过去的比今天的好。试想,真的拿齐桓公的军队和战国的军队PK一下,我以为齐桓公的必输无疑。不过,荀子说的这个道理确实颠扑不破的。毛主席早在红军草创初期就深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严肃军纪,逐渐形成著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也是保证红军以弱胜强的极其重要的原因。
但是毛主席更加高明的地方是最后一点是“汤武之仁义”,从根本上解决了“为什么而战”的问题。只有士兵每个人都能明白为解放自己而战,为从根本上解放自己,即解放全人类而战,士兵(个体)所焕发出的战斗力,军队(群体)所焕发出的战斗力才会是天下无敌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的发展史,以最落后的武器、最年轻的军队,打败蒋介石红军时期的数次“围剿”,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打败八百万美帝国主义武装的国民党军队,打败号称头号军事强国--美国所组成的所谓“联合国军”。所有这些充分证明了无敌于天下的军队,应该是什么样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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