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鸣 | 李老大

李老大

60多岁的李老大，当年是我的邻居。他不但排行老大，在村里论性格古怪、脾气暴躁，那也是老大。

一次割地时，他左手指肚不慎扎了根刺儿，拨了半天没拨出来，于是脾气大发，用镰刀连刺儿带手指肚一齐削下来，至今手指肚仍缺一块儿。

70年代初期，豆油供应紧张，要凭户口本半年才能到供销社买一次。到了买豆油的日子，李老大吩咐老伴，把油坛子刷好装油，自己拿个泥盆走了。一会儿，李老大端着油盆回来，还没等进屋里就大喊：“往哪放？往哪放！”进屋一看老伴油坛子还没刷完，大骂一声,将油盆摔在地上，冲进了里屋。老伴儿急得顾不得再刷坛子，忙连油带泥往坛子里收。突然里屋门一响，李老大伸出头，“嘿嘿”一笑：“收起多少？”

李老大制作菜刀最拿手。村周围地里经常发现当年日本鬼子留下的炮弹，这些炮弹都是哑弹，也曾经爆炸，发生过伤人事件。李老大当年参加过抗联，一看见日本人留下的炮弹就来气，他的倔脾气一上来，偏不信邪，找来钢锯条，用它来锯炮弹，一边锯一边顺着锯逢浇水。就这样，李老大拆卸了许多炮弹，无意中排除了很多隐患。拆卸下来的炮弹皮，李老大用它制作了许多菜刀。他经常把制作好的炮弹皮菜刀送给村里人，因此，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在村里人缘还不错。

一天，李老大收到一封省城的来信， 当小孙子读完信后，李老大不禁老泪纵横，“小树墩啊，你还活着。”原来，小树墩姓柳，是李老大抗联时的战友，个子不高，长得挺胖，李老大就叫他小树墩。他原来在北京大学读书，“七七”事变后，看到老家东北三省被日本侵占，毅然投笔从戎，回家乡参加了抗日联军，当时李老大是他的班长。一次部队被围困，在突围中，小树墩的腿被打伤，李老大端着一挺机关枪，愣是背着小树墩突出重围，救了他一命。以后，李老大同部队失去联系，只好回到老家。这次收到小树墩的来信，才知道他在省城当副省长，他也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李老大，特邀他到省城家中作客。

收到信后，李老大急着去省城见战友，没有什么见面礼，他就拿了一把日本炮弹皮做的菜刀，坐上了去省城的列车。

列车上，李老大正在打盹，突然， 觉得眼前有人影晃动，原来有人正在翻临座旅客衣架上的衣服。李老大一看，是小偷在偷东西，就碰了临座旅客一下，“注意点东西。”那个小偷一听忙住手，狠狠地瞪了李老大一眼，就坐在李老大对面，一边斜着眼睛看着李老大，一边拿出一把小匕首，在李老大面前来回晃动，一个劲地摆弄，“妈的，跟我示威呀。”李老大心里大骂，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拿出那把日本炮弹皮做的菜刀，“啪”的一下摔在座位前边的茶卓上，吓得那个小偷一激灵，看看李老大，又望望那把炮弹皮菜刀，急忙收起小匕首，灰溜溜地走了。李老大望着小偷的背影，轻蔑地“哼”了一声。

列车快到省城时，李老大上厕所回来，突然，见一位农村打扮的妇女正在放声大哭，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妇女陪丈夫去省城医院看病，刚才发现，放在口袋里的2000元钱不翼而飞，“那是救命钱啊，全是抬的。”那位妇女边哭边说。再看她的丈夫，有50多岁的样子，病病歪歪的。

李老大最见不得这个，他猛然想起刚才拿小匕首的那个小偷，对那位妇女说：“别哭了，你跟我来，我把小偷给你抓来。”说着，挨个车箱找了起来，走了几个车箱，在一个车箱的顶头，见刚才拿小匕首的小偷同两个年轻人正在数钱。李老大大吼一声，“好小子，果然是你干的，把偷的钱退回来！”那三个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其中两个人掏出尖刀，冲李老大一指，“老家伙，少管闲事。”李老大怒火大生，冲上前去，几个回合下来，那两个拿尖刀的小偷被李老大扭住，刀也被抢下来。再看那个拿小匕首的小偷，已吓得哆哆嗦嗦的，堆在地上。

一会儿，列车乘警赶来，将这三个小偷铐起来，在一看李老大，胳膊上被扎了一刀，还在冒血。急忙帮李老大包扎上，不由得赞叹，“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勇敢”。可李老大却叹了口气，“老了，年轻在抗联时，刺刀拼没了，用枪把子还砸死6个鬼子。”听得这位乘警嘴张开好长时间才闭上。

李老大探友路上见义勇为，在省城受到了表彰，并被授予“荣誉市民”。可李老大却笑着说，“啥市民呀，我是个村民。”

鸿鸣，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多年来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作品散见于各种报刊，并编入各种文集。剧本《连心桥》被拍摄成微电影，获华东六省一市暨全国部分省市微电影（微视频）大奖赛三等奖。作品集《墨香飞鸿》被选入齐齐哈尔市作家文丛，并由南海出版公司正式出版，获市文联神鹤杯佳作奖。现为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